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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姑娘》童话故事完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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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姑娘》童话故事完整版

  《冰姑娘》讲述的是在很久很久以前,冰⼭上有⼀个冰姑娘,他就是冰川⼥王,⽽残忍,冰姑娘只要吻了谁,谁就得死去。下⾯就是⼩编给⼤家带来的《冰姑娘》的故事,希望能帮助到⼤家!  《冰姑娘》  ⼀、⼩鲁迪

  让我们去瑞⼠游历⼀番,让我们在这秀丽的⼭国⾥四处看看,那⾥树⽊沿着陡峭的⽯壁⽣长成林;让我们爬到那些闪光的雪地⾥,再下到绿草地;河流⼩溪匆匆流过这⽚草地,就好像害怕时间不够,来不及流到海⾥消逝掉似的。太阳烘晒着深⾕,也烘晒着⾼处那些厚实的积雪。积雪年复⼀年地融化,结成了闪闪发光的冰块,变成声势浩⼤的雪崩,形成有尖峭冰块的冰川。在⼩⼩的⼭城格林德尔⽡尔德旁两个宽宽的⼭峡\"恐怖号⾓\"和\"晴⾬号⾓\"的下⾯,便有两⽚这样的冰川,看去⼗分奇异。于是到了夏天便有许多许多的外国⼈从世界各地赶到这⾥来。他们翻过⽩雪覆盖的⾼⼭,爬下深⾕,接着他们还要往上爬好⼏个⼩时。他们往上爬的时候,⼭⾕变得更加地深邃。他们往下瞧,就好像是从汽球上往下瞧⼀样。⾝前往往垂挂着云朵,厚实,沉重,就像是⼀道道围绕着⼭尖的烟缦。⽽在散布着许多深褐⾊⽊屋的⼭⾕之中,则还有⼀丝阳光在闪耀,把耀眼的绿景中的⼀⽚托出,看去它就像是透明的⼀般。下⾯的⽔湍急地流过,发出嗖嗖、飒飒的声⾳。前⾯的⽔涓涓淌下,发出清脆的响声,看去宛如从⼭上飘下的⼀条摇曳的银带。

  上⼭的路的两侧有⼀些⽊屋,每所⽊屋都有⾃⼰的⼀个种⼟⾖的园⼦。这是必需的,因为屋⾥⼈⼝很多,这⾥满是孩⼦,他们的嘴都很能吃。孩⼦们从家家户户屋⾥涌出,围着经过的旅客,这些旅客或是步⾏,或是乘车。这⼀群孩⼦全都做⽣意。⼩孩们兜售刻得⼗分精巧的⽊头⼩屋,就像⼈们看到的建在这个⼭区的那种。不论是下⾬还是晴天,孩⼦们都带着他们的商品蜂涌⽽来。

  ⼆⼗多年前,有⼀个⼩男孩时常站在这⾥做⽣意。但他总是离开其他孩⼦远远地,脸上的表情很严肃,双⼿紧紧地拿着⾃⼰的⽊盒⼦,好像不肯放⼿似的。⽽正是他那严肃的表情和孩⼦的⼩⼩年纪引起了⼈们的注意。他被叫了过去,常常也是他做的⽣意最好,他⾃⼰也不明⽩是什么缘故。⼭的⾼处住着他的外祖⽗,这些精巧可爱的⽊房⼦是他雕出来的。上⾯起居室⾥有⼀只旧柜⼦,⾥⾯装满了这⼀类雕刻出来的东西。其中有胡桃夹⼦、⼑⼦、叉⼦以及刻了美丽的树⽊花草和奔跑玩耍的羚⽺的⽊盒。能使孩⼦们⾼兴的东西应有尽有。这个⼩孩,⼈们叫他鲁迪,却更喜欢⽤渴望的神情看着屋梁下⾯挂着的⼀⽀⽼。他的外祖⽗答应,他可以得到它。不过得先等他长⼤,⾝体结实能使⽤它的时候才⾏。

  尽管孩⼦还这么⼩,他却已经开始在牧放⼭⽺了。如果说能够和这些⽺⼀起爬便能够成为⼀个好的牧⽺⼈的话,那么,是啊,鲁迪便是⼀个好牧⽺⼈了。他甚⾄⽐⽺爬得还要⾼⼀些,他喜欢爬到树梢上去翻鸟窝,他⾮常⼤胆,⾮常勇敢。但是只有他站在汹涌的瀑布旁,或者在他听到雪崩的声⾳的时候,你才能看到他脸上绽出笑容。他从不与其他的孩⼦⼀起玩耍。只有在外祖⽗派他下⼭去做买卖的时候,他才和他们在⼀起,⽽鲁迪并不太喜欢这样。他更喜欢去爬⼭,或者和外祖⽗坐在⼀起,听他讲古时候的故事,或者讲他的⽼家梅林根⼀带的⼈的事情。梅林根的⼈并不是当地的原始居民,他这么说;他们是迁来的。他们从⽼远的北⽅迁来,北⽅住着他们的族⼈,叫做\"瑞典⼈\"。知道这么些东西真是知识丰富了,这⼀点他很了解。但是,他还从另外的交往中得到更多的东西,从家⾥的畜类那⾥学到本领。有⼀头很⼤的狗,叫阿约拉,鲁迪的⽗亲遗留下来的。有⼀只公猫,这东西对鲁迪的意义特别重⼤,它教会鲁迪爬⾼。

  \"跟我上屋顶去!\"猫这么说,说得⾮常清楚,⼀听就懂。⼀个⼈还是个孩⼦,还不会讲话的时候,是⾮常能懂得鸡呀鸭呀,猫呀狗呀的话的。它们对我们说的,就像⽗亲母亲说的⼀样可以听懂,可是得真正是很⼩很⼩。祖⽗的⼿杖会嘶鸣,变成马,有头,有脚和尾巴。有些孩⼦这种领悟能⼒⽐其他的孩⼦晚⼀点⼉,⼤⼈便说这样的孩⼦迟钝,长期脱离不了孩童期。⼤⼈的话说得真是⼤多了!

  \"跟我来,⼩鲁迪,上屋顶去!\"是猫开头讲的⼀点东西,鲁迪听懂了。\"说什么会掉下来,那全是瞎话;只要不怕,就不会掉下来。来!你的⼀只⽖⼦这样,另外⼀只这样。⽤前⽖在你前边抓牢!眼睛注意看着,⾝体灵活⼀点⼉!要是遇见裂缝,便跳过去,抓牢了。我就是这样的!\"

  鲁迪于是也这样做了。所以他常常和猫⼀起坐在屋脊上,他和它⼀起坐在树顶上。是啊,他还坐在⼭沿上,那是猫没有去过的地⽅。

  \"再⾼些,再⾼些!\"树⽊和矮丛说道。\"你瞧见了吗,我们是怎么往上爬的!瞧我们爬得多⾼,只要抓紧,我们甚⾄可以爬到最最尖峭的崖⽯顶上!\"

  鲁迪顺着⼭爬得⾼⾼的。往往是在太阳还没有照到那上⾯的时候,他就在那⾥享受他早晨的饮料——清新、浓郁的⼤⼭⽓息了。这种饮料,只有我们的主会配制。⼈类看到了配制说明,上⾯写的是:⼤⼭花草的清新芳⾹,⼤⾕中的皱叶留兰⾹和百⾥⾹。垂悬在天空中的云朵,把⼀切浓郁的⽓息吸了进去,接着风便把云朵梳理分开洒遍云杉树林,馥郁的⽓息弥漫于空⽓之中,轻盈和清新,总是那么清新。这便是鲁迪的晨饮。

  太阳的光线——太阳传播幸福的⼥⼉,亲吻着他的⾯颊。晕眩在诱惑,但却不敢接近。外祖⽗屋⼦上的燕⼦——⾄少有七窝燕⼦,飞上来到他和⽺群的⾝边,唱着:\"我和你!你和我!\"它们把家⾥的祝福带了上来,甚⾄有家中唯⼀的两只禽类——那两只母鸡——的祝福。可是鲁迪却跟这两只母鸡合不来。

  不管他多么⼩,他总是赶过路的了。⽽且对这么样⼀个⼩孩,路程还不算短。他出⽣在⽡利斯州,被⼈抱着翻过⼭来。不久前他步⾏去看了那不太远的\"灰尘⼭瀑\"。这⼭瀑在积雪覆盖、闪闪发光的⽩⾊的处⼥峰③前的空中,像⼀块银纱⼀样。他曾去过格林德尔⽡尔德的那巨⼤的冰川。但是,那是⼀段⼗分令⼈悲哀的往事,他的母亲就是死在那⾥的。\"⼩鲁迪在那⾥,\"外祖⽗说,\"失掉了他童年的欢乐。\"那时⼩男孩还不⾜⼀岁,他笑的时候⽐哭的时候多,他的母亲这样写过。可是,⾃从他落到冰缝中去之后,他的⼼思完全变了。外祖⽗很少谈到这⼀点,然⽽,⼭⾥所有的⼈都知道这件事情。我们知道,鲁迪的⽗亲曾经是邮差。屋⼦⾥的那条⼤狗,当年⼀直跟着他往来于⾟普朗和⽇内⽡湖之间。⽡利斯州的罗纳⼭⾕⾥,还住着他⽗系的亲戚。叔叔是⼀位捕羚⽺的能⼿,也是⼀位有名的向导。鲁迪失去他的⽗亲的时候还不到⼀岁,母亲很想带着⾃⼰的孩⼦回到伯尔尼⼭地⾃⼰的亲属家⾥。她的⽗亲住的地⽅离开格林德尔⽡尔德只不过⼏个⼩时的路程。他会⽊雕,挣得的钱可以养活⾃⼰。六⽉⼀天,她抱着孩⼦,由两位捕羚⽺的猎⼿陪着动⾝了,翻过盖⽶⼭去格林德尔⽡尔德。他们已经⾏完绝⼤部分路程,到达了连着雪原的⼭脊,可以看到她出⽣的地⽅的⼭⾕,看到了那些她熟悉的⽊房⼦了。只需再费⼀点事,翻过⼤的雪原的最⾼处,便可以回到家了。新雪盖满了雪原,遮挡住了⼀个裂缝。这裂缝虽说没有裂到活⽔流淌的底部,但却也⽐⼀个⼈深⼀些。年轻妇⼥抱着⾃⼰的孩⼦滑了⼀跤,跌到了裂缝⾥,不见了。她的旅伴没有听到⼀点声⾳,连⼀声叹息都没有,只听到⼀个⼩孩在哭,伴随她的那两个⼈从最近⼀家⼈那⾥找来绳⼦、杠⼦的时候,⼀个多钟头过去了。他们觉得这绳⼦、杠⼦或许能⽤得着来救他们。费了很⼤的劲,他们才从冰缝⾥把两具像是⼫体的东西弄了出来。他们想尽⼀切办法,总算把孩⼦救活过来,但是却未能救活母亲。于是,⽼外祖⽗家⾥来的是⼀个外孙,⽽不是⼀个⼥⼉。那个以往笑⽐哭多的⼩孩,现在好象改变了习惯。这种变化显然出现在他落到了冰川的裂缝⾥,落到那冰冷奇异的冰的世界⾥去的时候。那下⾯,就像瑞⼠⼈所相信的那样,那些被诅咒的魂灵被永远地锁着,直到世界的末⽇。

  原是急速奔流的⽔,现在冻结和被挤压成绿⾊明亮的冰块。冰川铺在⼤地上,⼀⼤块冰堆到另⼀⼤块冰之上。在下⾯深处急速地奔流着由融化了的雪和冰形成的激流。激流经过的地⽅有许多深洞和巨⼤的裂缝,是⼀座奇异的⽔晶宫殿。在这座宫殿中居住着冰姑娘,冰川⼥王。她,这位者,这位破坏者,⼀半是空⽓的孩⼦,⼀半是河的强⼤的统治者。因此,她能够以羚⽺的速度,飞奔到雪⼭的最⾼的顶上,能在下⾯急速流过的河边的杉树细枝上摇曳,能从⼀块⼭崖跳到另⼀块⼭崖上。雪⽩的长发和蓝绿的长裙随着她的⾝躯飘动,这长裙就像瑞⼠的深邃的湖泊中的⽔⼀样闪闪发光。

  \"毁灭,坚持下去!我就是威⼒!\"她说道。\"⼀个可爱的孩⼦从我⼿中被偷⾛了。⼀个我亲吻过,但却没有把他吻死的孩⼦,他⼜回到了⼈们之中。他在⼭上看⽺,不断往上爬,总是往上爬。他离开了⼤家,但没有离开我。他是我的,我要把他抓回来!\"

  她请司掌晕眩的精灵去负责这项使命。那时是夏天,皱叶留兰⾹⽣长得很茂盛,那⼀⽚绿对冰姑娘太炎热。司掌晕眩的精灵飞起来⼜落了下去。来了⼀个,来了三个。\"晕眩\"有许多姐妹,⼀⼤群。冰姑娘从许多位当中选了强有⼒的那位。这些司掌晕眩的精灵,在屋⾥屋外都可以施展威风。他们坐在台阶的栏杆上,坐在钟塔的围栏上。他们像松⿏⼀样顺⼭沿奔跑,跳到⼭沿之外。像泅⽔的⼈踩着⽔⼀样踩着空⽓,把他们的牺牲品诱了出来,诱到深渊中去。司掌眩晕的精灵和冰姑娘,都像珊瑚⾍捕捉⾝边的⼀切在动的东西⼀样,捕捉⼈类。司掌晕眩的精灵现在便要去捕捉鲁迪了。

  \"让我去捉他!\"司掌晕眩的精灵说道。\"我办不到!那只该死的猫把它的本领传授给了他!那个⼩⼈⼉有⼀种本事,让我接近不了他。这⼩⿁垂悬在⼀根伸到深渊之外的树枝上的时候,我够不着他,我没法去搔他的脚底板,也不能让他在空中猛地掉下去!我不⾏!\"

  \"我们可以的,\"冰姑娘说道,\"你或者我!我!我!\"\"不⾏,不⾏!\"传到他们⽿中这样的声⾳,就好像是教堂钟声在⼭⾥的回声。但是,那是歌声,是话语,是⼤⾃然的精灵,阳光的众⼥⼉的柔和、慈善和美好的协调的混声合唱。她们每天黄昏的时候,在群⼭之巅围成圈玩耍。把她们的玫瑰⾊翅膀伸开,这些翅膀⼜随着太阳的下沉,变得更红更红。⾼耸的阿尔卑斯⼭在燃烧,⼈们把它叫做\"阿尔卑斯的⽕焰\"。太阳落下去以后,阳光的众⼥⼉们⼜退⼊⼭顶,在皑皑⽩雪中憩睡,直到太阳升起,这时她们便⼜爬起来。她们特别喜欢花⼉、蝴蝶和⼈类。在这些⼈和物中,她们特别疼爱⼩鲁迪。  \"你们抓不到他!你们抓不到他!\"她们说道。  \"更⼤更强的我都抓得到!\"冰姑娘说道。

  于是,太阳的众⼥⼉们唱了⼀⾸讲⼀个游徙⼈的歌。旋风把他的帽⼦吹脱,急速地吹掉;\"风可以吹⾛躯体,但却吹不⾛本⼈;你们这些有威⼒的孩⼦可以抓住他,但你们却留不住他。他甚⾄⽐我们更强⼤,更神圣!他升得⽐太阳——我们的母亲,还要⾼!他有咒语可以降服风和⽔,让风和⽔为他服役,听从他。你们释放出沉重、压迫的重⼒,⽽他升起得更⾼。\"  那钟⼀般地清脆的合唱声就这么好听。

  每天早晨,阳光从外祖⽗屋⼦唯⼀的⼩窗⼦照进去,照着那安静的孩⼦。阳光的⼥⼉们亲吻着他,她们要把冰川⼥王给他的吻加热融化,驱散掉。那是他在⾃⼰母亲的怀中落下躺在冰缝中的时候,冰川⼥王给他的。后来他⼜奇迹般地得救了。  ⼆.⾛向新家

  鲁迪现在⼋岁了。居住在⼭那边的罗纳⼭⾕的叔叔,想把孩⼦接到他那⾥去,可以接受好⼀点的教育,有利于成长。外祖⽗觉得这很好,同意放他⾛。

  鲁迪要动⾝了,要和许多⼈告别!除了外祖⽗外,⾸先就是那条⽼狗阿约拉。

  \"你的⽗亲是邮差,我是邮差养的⼀条狗,\"阿约拉说道。\"我们曾经⾛南闯北,我认识⼭那边的狗和⼈。我不习惯讲许多

的话,可是现在很明显,我们再不能在⼀起谈话了,所以我想讲得⽐往常多⼀点⼉。我要告诉你⼀个故事,这故事我⼀直藏在⼼⾥,⼀直在琢磨。我弄不明⽩,但是这也没有什么关系。我悟出了⼀个道理,在世界上,狗也好⼈也好,得到的分配不平等,这是千真万确的。并不是什么东西⽣来都可以躺到⼈的膝头上去的,或者都有⽜奶喝。我就没有受过这样的优待。然⽽我却看到⼀只⼩狗坐在邮车⾥,占了⼀个⼈的座位。夫⼈是主⼈,或者说它是夫⼈的主⼈,她带着奶瓶喂它。给它甜⾯包,但它连⼀⼝也没有吃,只是闻了闻它,于是她⾃⼰把它吃掉了。我⽤脚板在车⼦旁边跑,真是像条饥狗⼀般地饿。我⾃⼰琢磨,这真是太不公平了——但是看来不公平的事是很多的!但愿你也能让⼈抱在膝头上,坐进邮车⾥。然⽽这可不是⾃⼰做出来的。不论我叫也好,嚎也罢,我都没有能够做到。\"

  这是阿约拉说的。鲁迪抱着它的脖⼦,⾯对⾯地在它的湿嘴上亲吻了⼀下。之后,他把猫抱到⾃⼰的腕⼦⾥,但是它挣脱开来。

  \"你把我抱得太紧了。对付你,我不想⽤⽖⼦!你只管爬过⼭去,我不是教你怎么爬来的吗!永远不要相信你会落了下去,你就肯定能站住脚!\"接着猫跑开了,它的眼睛⾥闪亮着悲伤,它不愿意让鲁迪看到。

  母鸡在地上跑来跑去,有⼀只尾巴没有了。有⼀个想打猎的游客把这只母鸡的尾巴打掉了,那个⼈以为它是⼀只野禽。  \"鲁迪要翻⼭了,\"⼀只母鸡这么说道。

  \"他总是那么忙,\"另外⼀只说道,\"我不喜欢道别!\"于是两只母鸡⼀拐⼀拐地⾛开了。

  ⼭⽺也祝福他好。它们叫着:\"咩!咩!咩!\"很是悲哀。这时,正好这个地⽅居民中有两位很能⼲的向导,要翻⼭到那边⼭脚附近的盖⽶去。鲁迪要跟他们⼀起步⾏去。对这么⼀个⼩家伙来说,这⼀趟旅⾏是很艰难的。但是他有⼒量,也有勇⽓,教他不致累倒。

  燕⼦随他飞了⼀程:\"我们和你!你和我们!\"它们唱道。他⾛的路要经过湍急的吕申河。这条河从格林德尔⽡尔德冰川的⿊缝中,分成条条细流泻下。倒下来的树⼲和⽯块,在这⼀带成了过⽔的桥。他们⾛完桤⽊丛地带,开始往⼭上爬了,就在冰原的融⽔从⼭侧往下倾泻的那⼀带。于是,他们⼀会⼉踩着冰块,⼀会⼉则要绕过冰块在冰川上⾏⾛。鲁迪不得不爬⼀程⾛⼀程。他的眼睛流露出愉快的光芒。接着他把⽤钉了铁掌的爬⼭鞋踩在冰上,踩得⼗分地牢,就像要在⾃⼰⾛过的地⽅留下印记⼀般。⼭⽔冲刷下的⿊⾊泥⼟,盖在冰川上,让这⼀带的冰川看去有⼀层炭⾊。但是冰川的蓝绿⾊玻璃似的冰,仍在闪闪发光。遇到了被兀出的冰块所阻挡⽽形成的⼩⽔潭,他们便得绕⾏。在旅途中,他们⾛到了⼀块巨⽯附近。巨⽯横在冰崖的边上,摇摇晃晃,失去平衡,滚着坠落下去。隆隆的回声从冰川的深邃的空洞⾥传来。往上⾛,他们不停地往上⾛。冰川延伸得极⾼,很像是由堆到顶点的尖尖的冰块积成的⼤河,被两旁的陡崖夹着。鲁迪忽然想起,⼈们告诉过他,他的母亲和他曾掉进这样⼀个森冷的深窟窿中。但⼀会⼉这种念头⼜没有了。这故事对他,就和他听到过的其他别的故事⼀样。有⼀两次,与他同⾏的⼈感到这旅程对这个⼩家伙或许太艰难了⼀些,便伸⼿去拉他。但他⼀点⼉也不感到疲乏,牢牢地站在光滑的冰上,就像羚⽺⼀般。接着他们⾛进了⽯头⼭地,有时⾛在连藓苔都不长的⽯块之间,有时⾛进矮杉树中,⼜⾛出到绿⾊的有草的路上。总是在变化着,总是新鲜的。

  四周⾼耸着雪⼭。对这些雪⼭,他和这⾥的每个孩⼦⼀样,熟知它们的名字:\"处⼥\"、\"僧⼈④\"和\"鸡蛋⑤\"。鲁迪从来没有爬得这么⾼过,从来没有踩过这样⼤⽚的雪海。雪海上⾯是层层静⽌不动的雪的波涛,风有时吹掉这雪海上的⼀点雪⽚,就像它吹⾛海⽔上的泡沫⼀样。⼀⽚冰川接着⼀⽚冰川,⼿拉着⼿——如果可以这样形容的话,每⼀⽚冰川都是冰姑娘的⼀座玻璃宫殿。抓住,埋葬掉,是冰姑娘的威严的声⾳和意志。太阳照得暖暖的,雪是那样地五光⼗⾊,就像上⾯撒过⼀层闪闪发光的细⼩的淡蓝⾊钻⽯⼀般。⽆数的昆⾍,特别是蝴蝶和蜜蜂,⼤堆⼤堆地死在雪上。它们过于胆⼤飞得太⾼,或者风把它们刮到这酷寒中冻死。⼀⽚⽚逼⼈的乌云垂悬在晴⾬峰的四周,像捆得很精致的⿊⾊⽺⽑束。乌云体内蕴藏着的巨⼤⼒量使它膨胀,以万钧之⼒爆发,这乌云便变成焚风⑥猛烈地倾泻下来。这⼀路上的印象——⾼⼭上的夜宿,通往前⽅的道路,深邃的冰峡,流⽔在那漫长不知尽头的时间⾥凿穿⼤⼤⼩⼩的巨⽯——,所有这些,都永不磨灭地印在鲁迪的记忆中。雪海那⼀边的⼀座被⼈废弃的⽯头屋⼦,成了他们歇脚过夜的地⽅。这⼉有⼀些⽊炭和杉树枝⼦,很快⽕便升了起来。他们尽量把睡卧的地⽅弄得舒适⼀些。⼤⼈们围着⽕坐着,抽他们的烟喝他们⾃⼰配制的带有⾹料的饮料,鲁迪也得了⼀份。他们谈起阿尔卑斯⼭地带神秘的精灵;谈到那些深不见底的湖泊⾥的奇特的巨蟒;谈到夜间出没的⿁魂幽灵,把在睡梦中的⼈背着从空中带到⽔上城市威尼斯;谈到那赶着⾃⼰的⿊⽺经过草地的野牧⼈。虽说⼈们并未见到这位野牧⼈和他的⽺,但是却听到过它们的铃声和⽺群那种令⼈感到不舒服的喧哗声。鲁迪好奇地听着,全⽆害怕之意。他不知道什么叫害怕。他⼀⾯听着,⼀⾯以为⾃⼰感觉到了那种幽幻的空洞的喧哗。是的,声⾳越来越清楚,⼤⼈也听到了,停⽌了谈话,仔细地听着,还叫鲁迪不要睡。

  那是⼀阵狂风,⼀阵⼗分强烈的焚风从⼭上刮向⼭⾕。巨⼤的风⼒把树吹折了,就好像这些树是⼀根根芦苇,把⽊屋从河的这边吹到对岸,就像我们在⾛⼀粒棋⼦⼀样。

  ⼀个钟头之后,他们对鲁迪说,焚风现在已过去了,他可以睡了。旅途的劳累使他很疲乏,就像听到命令⼀样,他⽴刻睡熟了。

  ⼀⼤清早他们就出发了。这⼀天,太阳为鲁迪照⽰着新的⼭、新的冰川和新的雪野。他们已经⾛进了⽡利斯州,翻过了从格林德尔⽡尔德可以望见的⼭脊到了另外⼀侧。但是,离开新的家却还很远。眼前还伸展着另外的⼭隙、别样的草地、树林和⼭路。可是,他看到的是什么样的⼈呢,他们都是畸形的。⼀副副看去很令⼈不舒服的胖肿蜡黄的⾯孔;脖⼦肿得⼤⼤的,有⼀块巨⼤的⾁瘤垂悬着。那是呆⼩病⑦。这些⼈精神萎靡懒散地⾛着,⽆神的双眼⽊呆呆地望着到来的陌⽣⼈。妇⼥看去特别可怕。新的家⾥的⼈是不是也是这个样⼦的呢?  三.叔⽗

  鲁迪到了他叔⽗的家⾥——真是上帝保佑,他看到的⼈的长相和他看惯的⼈⼀个样;唯⼀⼀个患呆⼩病的是⼀个可怜的呆蠢孩⼦,是⽡利斯州那些可怜的畸形⼉之⼀。由于贫穷和被遗弃,他们轮流着到每⼀家⼈家中去⽣活⼀两个⽉。鲁迪来到的时候,可怜的萨帕利正好在那⾥。

  叔⽗是⼀个强壮结实的猎⼈,另外还会做桶。他的妻⼦精⼒旺盛,个⼦矮⼩,脸庞⼏乎跟鸟⼉的⼀样,⼀双鹰眼,脖⼦很长,⽑茸茸的。

  ⼀切对鲁迪说来都很新鲜。⾐著,⽣活习惯,就连语⾔也是如此⑧。但是,孩⼦的⽿朵很快便能学会听懂。⽐起外祖⽗的家⾥,这边看起来更富裕⼀些,他们的起居室更⼤。墙上挂着羚⽺⾓和擦得锃亮的⽀,门的上⾯挂着圣母像。像前有阿尔卑斯蔷薇和⼀盏点燃的灯。

  正如前⾯说过的,叔⽗是这个地区最能⼲的羚⽺猎⼿之⼀,此外他还是经常受⼈雇⽤的最好向导。现在鲁迪成了这个家⾥的宝贝蛋了。尽管这⾥已经有了那么⼀个宝贝,那就是⼀只⼜瞎⼜聋,再也没有什么⽤处的⽼猎狗。但是它曾经有过很⼤的⽤处。这⾥的⼈们还记得这头狗早年的机灵,所以现在它成了家庭的⼀员,应该过它的好⽇⼦。鲁迪拍着狗,可是它不太乐于和陌⽣⼈打交道。现在鲁迪还是陌⽣⼈,但是时间没过多久,他便在这个家,在这个家⼈的⼼中⽣下了根。

  \"⽡利斯州这⾥的情形并不那么坏,\"叔⽗说道。\"我们有羚⽺,羚⽺的消亡并不像野⼭⽺那么快。⽐起从前来,这⾥现在好多了。不管你多么赞美以往的好⽇⼦,我们现在的⽣活不管怎么说都好得多。这⾥⼝袋有了洞,我们这个闭塞的⼭⾕现在有了穿堂风了。⽼东西⼀衰落,总有点新的东西出现!\"他说道。叔⽗要是真的讲开了头,他就讲起了他的童年岁⽉,⼀直谈到他的⽗亲精⼒最旺盛的时代的情景。那时的⽡利斯,⽤他的话来说,就像是⼀个封死了⼝的袋⼦。⾥⾯病态⼈、可怜的呆⼩病⼈太多了。\"但是,法国⼠兵来了。他们真是些医⽣,他们马上消灭了这种疾病,连病⼈⼀起消灭。法国男⼈能打仗,⽤许多的办法打⼀场仗。姑娘们也会打!\"这样说时,叔⽗对他的法国出⽣的妻⼦点了点头,笑了起来。\"法国⼈会开⼭⽯,于是他们⼜⼲了起来!⾟普朗道就是从⼭⽯上开出来的。他们在那边开了⼀条道,所以现在我可以对⼀个三岁的孩⼦说,要是你要去意⼤利,沿着⼤路⾛便可以了!只要这娃娃紧跟着⼤道⾛,他便能⾛到意⼤利去!\"之后叔⽗便唱了⼀⾸法国歌,为拿破仑·波拿巴特⑨叫好。

  这样鲁迪第⼀次听说法国,听说⾥昂——罗纳河畔的那座⼤城,叔⽗去过那⾥。

  要不了⼏年鲁迪就可以成长为⼀个漂亮的羚⽺猎⼿。他有做⼀个好羚⽺猎⼿的素质,叔⽗说道。他教他拿、瞄准、射击。打猎的时候,他带他进⼭去,允许他喝热羚⽺⾎,消除猎⼈⾝上的晕眩。他教他掌握时间。告诉他,在不同的⼭侧,什么时候会出现雪崩。是在中午时分,还是在傍晚,⼀切全看太阳的光线如何照射发⽣作⽤。他教他注意羚⽺,从羚⽺那⾥学习如何跳纵,让⾃⼰落下时,脚着地站牢。如果⼭缝之间没有什么可以踩得住的东西,要想法让⾃⼰的⼿腕⽀撑住⾃⼰,⽤⼤腿和⼩腿的肌⾁扒住。必要时还可以把脖⼦紧紧地靠在什么东西上。羚⽺很机灵,它们常常派出伙伴监视四周。但是,猎⼈应该更聪明⼀些,不让羚⽺嗅出⼈味。叔叔可以哄骗羚⽺,把⾃⼰的⾐服和帽⼦挂在阿尔卑斯⼿杖上,羚⽺会把⾐服当作⼈。有⼀天,叔叔带着鲁迪去打猎的时候,使过这种⼿法。

  ⼭路很狭窄,⼏乎可以说是没有道路。⼭路实际就是靠令⼈眩晕的深渊很近的⼀个檐⼝。雪半融半冻,经⼈的脚⼀踩,⽯块便松了,落下去。在这样的地⽅,叔⽗趴下来,朝前爬去。松脱的⽯头⼀块块落下去,撞击着什么东西,蹦了起来,⼜滚了滚。要从⼀道⽯崖跳蹦到另⼀道⽯崖⼏次,⽯头最后才静静地落到漆⿊的深渊中。鲁迪站在叔⽗⾝后⼀百步远的最外⾯的⼀个牢固的⽯包上,他看见空中有⼀只巨⼤的秃鹰。它只消⽤翅膀⼀击,便可以把正在爬着前进的可怜⼈打到深渊⾥去,把他吞噬掉。叔⽗的眼睛只望着崖缝那⾯那只领着⼩⽺仔的羚⽺。鲁迪⽤眼睛盯着那⼤鸟,明⽩了它的企图。他⽤⼿按住准备放射。就在这时,羚⽺跳了⼀下。叔⽗放了,羚⽺被那致命的⼦弹击中。但是⼩⽺仔却跑开了,就好像它在⾃⼰的⼀⽣中已经饱受逃亡和危险的考验⼀般。那巨鸟转了个⽅向飞⾛了,声吓跑了它。叔叔直到后来听到鲁迪说起,才知道⾃⼰当时处境的危险。

  现在他们在回家的路上⾛着,⼼情⼗分舒畅,叔⽗哼着⼀⽀他童年时的歌。蓦然间,从不远的地⽅传来⼀阵奇特的声⾳。他们向四周望了望,朝上看,瞅见在陡峭的⼭坡⾼处堆积的雪在波动着,就像风吹进了⼀块平铺着的床单下⾯似的。这波动着的积雪,现在像⼤理⽯块破裂⼀样地碎开了,形成⼀股汹涌的⽔花四溅的激流,发出沉闷的轰隆雷鸣声,倾落下来。这是雪崩,并没有崩落到鲁迪和叔叔的头上。但是离他们不远,很近很近。  \"站牢了,鲁迪!\"他喊道,\"使全⼒站牢了!\"

  鲁迪抓住紧靠⾝边的⼀根树⼲,叔⽗爬到它的上⾯,爬到树枝上,抓得牢牢的。崩裂开来的积雪在他们⾝边⼏尺远的地⽅滚滚落下。雪崩掀起的巨⼤⽓流,极强的风暴在扫荡着四周。把树⽊矮丛吹断,就好像它们都只是些⼲芦苇杆似的,把吹断的树⽊抛向四⽅。鲁迪缩成⼀团躺伏在地上,他抓牢的那根树⼲就像锯⼦锯过⼀般,树的顶枝被抛到⽼远的地⽅。在那边,在被风吹折的树枝中间,叔⽗躺着,头被击碎了。他的⼿还暖和,可是⾯⽬已辨认不出来了。鲁迪站在那⾥,⾯⾊苍⽩,浑⾝颤抖。这是他⼀⽣中经历的最⼤的恐怖,是他知道的第⼀个恐惧的时刻。

  很晚的时候,他才带着噩耗回到家中,全家充满了悲痛。妻⼦站在那⾥没有⼀句话,没有⼀滴泪,直到⼫体运回来的时候,痛苦才爆发出来。那患呆⼩病的可怜⾍爬进了他的床,第⼆天整天没有⼈再见到他,到了傍晚他⾛到鲁迪⾝边。\"为我写⼀封信,萨帕利不会写信!萨帕利可以把信带到邮局去!\"  \"为你写信!\"鲁迪问道,\"可是寄给谁呢?\"  \"寄给主!\"

  \"你这是指谁?\"

  那个半痴——⼈们说的患呆⼩病的⼈,⽤伤感的眼光望着鲁迪,把他的⼿叠起,庄严⽽虔诚地说道:  \"耶稣!萨帕利要给他去信,请求他让萨帕利死吧,别让这个家⾥的那个男⼈死。\"  鲁迪捏了捏他的⼿。\"这封信到不了那边!这封信没法叫他回转来。\"  鲁迪很难向他解释清楚这种事是办不到的。

  \"现在你是这个家的⽀柱了!\"婶母说道。鲁迪成了这个家的⽀柱。  四.芭贝特

  谁是⽡利斯州最好的射⼿?是啊,羚⽺都知道,\"⼩⼼提防着鲁迪!\"它们可以这样说。\"谁是最漂亮的射⼿?\"\"是啊,是鲁迪!\"姑娘们说道。但是她们并不说\"⼩⼼提防着鲁迪!\"连那些很为⼥⼉操⼼的母亲也不这样说。因为,他对这些母亲也⼗分客⽓,点点头,就像他对年轻姑娘⼀样。他看去很勇敢,很愉快。他的⾯庞是古铜⾊的,他的⽛齿洁⽩,眼睛像炭⼀样⿊。他是⼀个漂亮的⼩伙⼦,只有⼆⼗岁。他泅⽔的时候,冰⽔不会冻伤他;他可以像⼀条鱼⼀样在⽔⾥翻来覆去。爬起⾼来和别⼈完全不⼀样,他可以像蜗⽜附在⽯壁上⼀样贴得那么牢,他⾝上有结实的肌⾁筋腱。他很懂得蹦跳,先是猫教他的,后来羚⽺⼜教了他。他是最牢靠可信的向导,靠给⼈做向导他可以挣⼤笔⼤笔的钱。他叔⽗也教给他怎么做桶,可是他不想⼲这种活⼉。他的兴趣和愿望是猎取羚⽺,这也可以挣到钱。鲁迪是⼀门亲事的好对象——⼈们这样说,只是他的眼光太⾼。跳舞时姑娘们都梦想要和他⼀起跳,⼀个个都醒着,⾛着,这么想着。

  \"跳舞的时候他亲吻了我!\"⼩学校长的⼥⼉安奈特对她最亲密的⼥朋友这么说。可是她不应该这么说,那怕是对她最亲密的朋友。这种事不容易保守秘密,就像沙⼦装在通了洞的⼝袋⾥⼀样,它会漏掉的。没有多久,不管鲁迪是多么稳重,多么规矩,⼤家依然都知道他在跳舞的时候亲吻过姑娘。可是他根本就没有亲吻过他最希望亲吻到的那个姑娘。\"提防着他!\"⼀个⽼猎⼈说道,\"他吻了安奈特。他从第⼀个字母A开始,他当然会把所有字母都吻遍的。\"

  到现在为⽌,能够讲到的关于鲁迪的闲话还只是在⼀次跳舞会中,他亲吻了⼀位姑娘,只有⼀次。不过,即使他亲吻过安奈特,她也根本不是他⼼上的花朵。

  在贝克斯那边,在巨⼤的核桃树林中,在⼀条湍急的⼭溪旁边,居住着富有的磨坊主。他住的房⼦是⼀幢很⼤的三层建筑,还有⼏个⼩钟楼。钟楼屋顶上铺的是⽊板,上⾯⼜加了⼀层铅铁板,在阳光和⽉光中闪闪发光。最⼤的那个钟楼顶上,有⼀个箭形的风标,箭穿透了⼀个苹果。这表⽰着是退尔⑩的那⽀箭。磨坊看去富丽堂皇,可以供⼈作画作⽂。但是磨坊主的⼥⼉却不让⼈那么⼲,⾄少鲁迪会这样说,她已被他画在⾃⼰的⼼⾥。她的两只眼睛在他⼼⾥闪耀,他的⼼中燃起了⼀团⽕。那团⽕是突然在⼼⾥燃起的,就像别的⽕焰燃起来那样。⽽最奇特的是,磨坊主的⼥⼉,那可爱的芭贝特却⼀点没有想到。她和鲁迪在⼀起,总共讲了不超过两个字。

  磨坊主很富有,这⼤笔财产使芭贝特⾼不可攀。但是,不论多⾼的东西,鲁迪对⾃⼰说,总是可攀的。你需要爬,只要你不相信⾃⼰会摔下去,你就不会摔下去。他在家⾥学懂了这个道理。

  后来有这样的事。鲁迪要到贝克斯去办事,⾏程很远。那⾥的铁路还没有修好,宽阔的⽡利斯⼭⾕从罗纳冰川朝⾟普朗⼭脚之下,在东⼀个西⼀个的⼭峰之间,沿着巨⼤的罗纳河延伸着。罗纳河时常泛滥,冲向⽥野和道路,把什么东西都毁掉。在锡雍和圣⽑⾥斯这两个城市之间,⼭⾕拐了⼀个弯,就像⼿肘⼀样。在到达圣⽑⾥斯下⾯的时候,⼭⾕就变得极窄了,只剩下了河床和⼀条车道。这是⽡利斯州的尽头。在⼭坡上有⼀座塔楼,是⽡利斯州的岗塔。岗塔俯视着河上的⼀座砖桥及河对⾯的税站。沃州从那⾥开始了。离那⾥不远的⼀个城市,便是贝克斯。从这⾥开始,越是往前⾛去,周围的⼀切便越发地丰饶富裕起来。你就像置⾝于栗⼦树和核桃树园⼦⾥⼀样;柏树和⽯榴树⽐⽐皆是。这⾥像南⽅⼀样暖,就像进到了意⼤利⼀般。——  鲁迪到了贝克斯,办完了他的事情,随处看了看。但是没有看到⼀个从磨坊来的⼈,更不⽤说芭贝特了。这不像他所预料的那样。

  到了黄昏,空⽓中弥漫着百⾥⾹和椴树花的⽓味。布满树⽊的青⼭,像是被⼀⽚闪闪发光的蔚蓝⾊的薄纱蒙着,四周笼罩着⼀种安详静谧。那不是梦境⾥的,也不像是死亡临头时的那个样⼦,不是的。那好像是整个⼤⾃然都屏住了呼吸,好似它的相貌要在那蓝天的背景前被拍成照⽚⼀样。在树⽊之间,在那葱绿的⽥野上不时⽴着根杆⼦,⽀撑着电报线,把电报线送过了寂静的⼭⾕。在⼀棵这样的杆⼦上有⼀个什么东西斜靠着,⼀动也不动,静得让⼈以为那是⼀根枯死的树⼲。但是,那是鲁迪。他站在那⾥,就和此刻⾃⼰四周的景物⼀样地肃静。他不是在睡,更不是死去了。⽽是像世界⼤事、个⼈⼀⽣中重⼤事件常常要在电报线纹丝不动和⼀声不响的情况下,通过电报线飞开来⼀样,鲁迪⽣命中的幸福,他从现在起的\"牢固地树⽴了的思想\"正强烈地、凶猛地流经他的脑际。他的眼睛牢牢地盯住了树叶之间的⼀个点,芭贝特居住的磨坊主的住房⾥的⼀线灯光。他站在那⾥是那么悄然⽆声,让⼈觉得他在瞄准要射击⼀头羚⽺似的。但是此刻他⾃⼰恰似⼀头羚⽺。羚⽺在某个短暂的时刻,也会像⽯头雕成的⼀样静静地站着。⽽突然,当⼀个⽯头滚落起来的时候,它便会⼀纵⽽起急速地逃开。鲁迪正是这样,有⼀种想法在他脑中滚动起来。

  \"绝不能怯弱!\"他说道,\"到磨坊访问去!向磨坊主道个晚安,向芭贝特问个好。只要你不相信⾃⼰会摔下去,你就不会摔下去。芭贝特总得见见我的,要是我想成为她的丈夫的话。\"

  鲁迪笑了,⼼情舒畅地⾛向磨坊。他清楚他要⼲什么,他要芭贝特。

  河⾥淡黄的⽔翻卷流去,柳树和椴树垂过了急速奔流着的河⽔。鲁迪沿着⼩径⾛去,就像⼀⾸⼉歌⾥唱的那样:  ——⾛向磨坊主的屋,  除了⼀只⼩猫⼉  家⾥⼀个⼈也没有⑾。

  主⼈居屋⾥喂养的猫蹲在台阶上,耸起背脊叫了⼀声:\"喵!\"鲁迪⽆⼼去想猫在讲什么。他敲了敲门,没有⼈听见,没有⼈开门。\"喵!\"猫这样叫了⼀声。假若鲁迪还是婴孩的话,那么他便会懂得动物的话,听出来猫在说:\"这⾥没有⼈在家!\"这下他得去磨坊打听去了。他在那⾥探得了信息。主⼈旅⾏去了,远远地去了因特拉克城。\"interLacus⑿,就是湖间,\"校长——安奈特的⽗亲,在教学的时候便是这样解释的。磨坊主旅⾏远去了,还有芭贝特。那⼉有⼀场盛⼤的射击⽐赛,那⼀天的后⼀天开始,所有德语州的瑞⼠⼈都要到那边去。

  可怜的鲁迪,你可以这么说,他这时到贝克斯来可是没有赶上好运⽓。他得回去,他也是这么做的。他取道圣⽑⾥斯和锡雍,回到了⾃⼰的⼭⾕,⾃⼰的⼭地。但是,他并不觉得沮丧。第⼆天太阳升起的时候,他的⼼情就⽴即转好了。他的情绪从来就没有低落过。

  \"芭贝特到了因特拉克城,从这⼉要⾛好⼏天的路程,\"他⾃⼰说道。\"若是顺着⼤道⾛,去那⾥的路很远。可是,若是翻⼭过去的话,便没有那么远。⽽翻⼭正是⼀位羚⽺猎⼿要⾛的路。这条路我以前⾛过,那边便是我的家所在的地⽅。⼩时候,我和外祖⽗就住在那个地⽅。他们的射击⽐赛要在因特拉克举⾏!我要去那⾥争个第⼀名。我和芭贝特认识以后,我也要这样。\"

  鲁迪带着轻便的⾏囊,装着星期⽇穿的上好⾐履,带上了和打猎⽤的挎包,上⼭⾛了。⾛的是近道,可是路还是很长。但是射击⽐赛今天才开始,要进⾏⼀个星期。这整段时间,他们告诉他,磨坊主和芭贝特都在因特拉克⼀个亲戚那⾥住。鲁迪朝盖⽶⾛去,他要在格林德尔⽡尔德那边下⼭。他精神抖擞,⾼兴地⼤步往前⾛着,⾏进在清新、轻盈、令⼈神情爽朗的⼭野空⽓之中。⼭⾕越来越低落下去,视野越来越开阔。这边⼀道雪峰,那边⼀道雪峰,很快⼜是阿尔卑斯⼭的⼀串闪光耀眼的⼭峦。鲁迪认得出每⼀道雪峰。他很快地向恐怖峰⾛去。恐怖峰将它的沾满了的⽯指头伸向了蓝天。

  他终于翻过了⼭脊。草地向下朝⾃⼰的⽼家的⼭⾕倾落。空⽓⾮常清新,⼼情⼗分轻盈。⼭上⾕⾥都盛开着花朵,长满了碧绿的叶⼦。鲁迪的⼼中充满了青春的思绪:⼀个⼈是永远不会⽼的,⼈是不会死的。⽣活、奋争、享受!像⼀只鸟⼉⼀样地⾃由,他就像⼀只鸟⼉⼀样⾃由。燕⼦飞过去了,唱着他孩童时代的歌:\"我们和你!你和我们!\"⼀切都轻快⾃如,都愉快舒畅。

  下⾯是丝绒⼀般的草地。草地上散布着座座⽊屋,吕申河翻滚着急速地流过。他看到了冰川那堆脏雪的碧绿玻璃般的边缘,看到了深邃的裂缝。他看到了上⾯最⾼的,下⾯最低的冰川。教堂的钟声从空中向他飘来,就像在欢迎他回到⽼家。他的⼼跳得越来越厉害,扩张得这么厉害,连藏在⾥⾯的芭贝特竟也⼀时间找不见了。他的⼼是如此宏⼤,完全被回忆占据了。  他⾛上了孩提时和别的⼩伙伴⼀道站在沟边出售⽊雕⼩屋的那条路。那上边,在云杉的后⾯,他外祖⽗的房⼦依旧⽴在那⾥,⾥⾯住着陌⽣⼈。⼩孩在路上跑来跑去,他们在做⽣意。其中⼀个递给他⼀朵阿尔卑斯蔷薇,鲁迪买下了它。这是⼀个吉兆,他想着芭贝特。很快他便来到下⾯过了河。吕申河的两⽀⽔流在这⾥汇合。阔叶树越来越茂密,核桃树下是⼀⽚荫地。现在他可以看到飞扬的旗帜了。鲜红的底上的⽩⼗字,它是瑞⼠的也是丹麦的⒀。在他前⾯便是因特拉克了。

  这真是⼀座漂亮的城市,其他任何城市都不如它,鲁迪这么觉得。⼀个穿着节⽇盛装的瑞⼠城市。它不像别的商业中⼼城市那样全是粗笨⼜沉重的⽯房⼦,让⼈觉得很陌⽣、⾼不可攀。不是的。这⾥看去就好像⽊房⼦⼀直从⼭上奔下来,到了碧绿的⼭⾕中,到了⽔流得像箭⼀般急速的、清澈的河边,排列成⾏,略有⼀些参差不齐,形成了街道。所有街道中最美的街。是的,这街,⾃从他⼩时候来过以后,的确是发展了不少,就好像是⽤外祖⽗雕的那些精美可爱的⽊房⼦修造出来似的。家⾥柜⼦⾥装满了这样的⼩⽊房⼦,它们被搬到这⾥种下,长得像⽼迈⾼贵的栗⼦树⼀样⼗分茁壮。每所房⼦都是⼀座旅馆,他们是这么说的。窗⼦上,阳台上都有精致的雕刻。每⼀所房⼦前⾯都有⼀个开满鲜花的花园,花园⼀直伸到了碎⽯铺成的宽阔的⼤道旁。花园顺着⼤道,但只是顺着⼀侧延伸着,若不是这样,房⼦便会挡住了眼前的那⼀⼤⽚清新的草地。在这⼀⽚⽚草地上,母⽜系着铃铛⾛来⾛去,铃声就好像在阿尔卑斯⼭⾼处的草地上那样回响着。这⼀带地⽅被⾼⼭环抱着,它前⾯的⼭峦正中却让出了⼀个缺⼝,便于⼈们观看那闪闪发光的⽩雪覆盖的\"处⼥峰\"。那是瑞⼠的⼭峦中形状最美丽的⼀座。穿着花花绿绿的外国男男⼥⼥真是多极了,从各州来的乡间的⼈更是熙熙攘攘⼀⼤堆!射击⼿把⾃⼰的号码插在帽⼦的花环上。这⾥到处是乐声欢歌。桶风琴,吹奏乐器,叫喊声和嘈杂声混在⼀起。房⼦和桥梁上都⽤诗⽂及徽纹装饰起来;旗帜、彩旗到处飘扬。声⼀响接着⼀响,在鲁迪的⽿中这是最好的⾳乐。在这种⽓氛中,他⼜把芭贝特忘得⼲⼲净净,⽽却正是为了她的缘故他才跑到这⾥来的。

  射击⼿们都聚集到靶⼦射击场。很快鲁迪便来到他们当中,是他们当中最能⼲的,最幸运的。他总是击中最中⼼的⼀环。  \"那个外地的年轻猎⼿到底是谁?\"⼈们在问。\"他说⼀⼝法语,就像⽡利斯州的⼈说的那样!他也会清楚地讲⼀⼝我们的德语!\"有⼈说道。\"他⼩时候在格林德尔⽡尔德这⼀带⽣活过。\"另外⼀个⼈知道。

  ⼩伙⼦充满了朝⽓。他的眼睛闪闪发光,他的⽬光和⼿臂都很稳,所以他每射每中,幸运给⼈带来了勇⽓,鲁迪总是有勇⽓的。没有多久,这⼉便有了⼀⼤堆朋友围在他的⾝边。⼈们向他致敬,为他欢呼。芭贝特差不多完全被他抛到脑后。突然⼀只⼤⼿拍了拍他的肩膀,⼀个粗声粗⽓的⼈⽤法语对他说起话来。

  \"你是⽡利斯州的吧?\"

  鲁迪转⾝看到⼀个红⾊欢快的脸庞,⼀个⾝材⾼⼤的⼈,这⼈便是贝克斯的富磨坊主。他宽⼤的⾝躯遮住了秀丽可爱的芭贝特,不过她很快便⽤⾃⼰明亮乌⿊的眼睛望了过来。富磨坊主把他的州有⼀个猎⼈射得最好、得到最⾼的荣誉,看成是值得⾃豪的事。鲁迪的确是⼀个幸运的孩⼦。他为什么跋涉到这⾥来,来到这⾥后⼜被他忘却掉的事,⼜回到他的脑中来了。  ⼀个⼈在离家很远的地⽅遇见⾃⼰的家乡⼈,是多么地巧。他们认识了,他们在⼀起交谈。鲁迪在射击⽐赛上以⾃⼰的成绩得了第⼀名,正像磨坊主在贝克斯以⾃⼰家⾥的⾦钱和⾼等的磨坊成了第⼀名⼀样。两个男⼈握了握⼿,这是他们以前从来没有做过的。芭贝特也衷⼼地握了鲁迪的⼿;他也紧握了她⼀下,望着她,使她的脸⼀下⼦红了起来。

  磨坊主讲到了他们到这⾥来的那⼀⼤段路程,讲到了他们看到的许多⼤城市,真是⼀次不简单的旅⾏:他们乘了汽轮,坐了⽕车和邮政马车。

  \"我⾛的是最近的路,\"鲁迪说道,\"我是翻⼤⼭过来的。没有什么路有这么⾼,要知道⼈总是可以⾛过来的。\"  \"可是也会摔断脖⼦的,\"磨坊主说道。\"你这个⼈胆⼦这么⼤,看来总有⼀天会摔断脖⼦的。\"

  \"摔不了的,只要你⾃⼰不相信你会摔下去!\"鲁迪说道。磨坊主和芭贝特在因特拉克寄住的亲戚,请鲁迪到他家去看看。你们知道鲁迪是和他的亲戚同⼀个州的。对鲁迪来说,这是⼀次⾮常好的邀请。他交了好运⽓。幸运之神总会和你在⼀起,只要你相信⾃⼰并记住:\"上帝赐给我们⼲果,但是他不为我们把它们敲开⒁。\"

  鲁迪在磨坊主亲戚的家⾥,就像在⾃⼰家⾥⼀样。他们向这位最好的射击⼿祝酒致敬,芭贝特⼀起参加碰杯。鲁迪感谢他们,也回敬了酒。

  黄昏,他们沿着装点得很美的旅馆⼤道上,在⽼核桃树下⾛着。路上的⼈多极了,挤得那么厉害,鲁迪不得不提议挽着芭贝特。他说他很⾼兴遇到沃州的⼈,沃州和⽡利斯州是友好相邻的州。他表现⾃⼰的⾼兴是如此地真诚,让芭贝特觉得她必须为此⽽紧握⼀下他的⼿。他们差不多就像⽼朋友⼀样地并肩漫步。她,这个娇⼩秀丽的⼈⼉很是有趣。她指出那些外国⼥⼈的可笑与夸张的服饰和她们⾛路的样⼦,鲁迪觉得她这样做⼗分合适。她完全不是在讥笑她们,这些⼈都可能是很⾼贵的⼈。是的!很可爱很体⾯,芭贝特知道。她有⼀位教母,便是这样⼀位⾼贵的英国妇⼈。⼗⼋年前,芭贝特受洗的时候,教母在贝克斯,她给了芭贝特⼀颗价值昂贵的胸针,为她别在胸前。教母两次写信来,他们今年本来要和她及她的⼥⼉在因特拉克会⾯的。这⼏位⼥⼉都是⽼姑娘,⼤约都快三⼗岁了。芭贝特说道,——你知道,她⾃⼰才⼗⼋岁。

  那可爱的⼩嘴⼀刻也不停,芭贝特所说的⼀切对鲁迪都是很重要的事情。他也讲,讲他要讲的话。讲他经常去贝克斯,讲他对磨坊多么熟悉,他⼜多么经常地看到芭贝特,可是她却很⾃然地并没有注意到他。鲁迪讲到他最近带着许多他说不出的想法去了⼀次磨坊,可是她和她的⽗亲不在那⾥,去了很远的地⽅。但是并没有远到令他不能翻越过使道路变得极长的那堵墙的程度。

  是的,他这样说了,他说得很多。他说他多么地喜欢她——他是为了她的缘故,⽽不是为了射击⽐赛才赶来的。芭贝特⾮常⽂静。他让她承受的东西可以说太多太多了。在他们⾛着的时候,太阳落到⼤⼭的墙后去了。\"处⼥\"辉煌灿烂地屹⽴在那⾥,被附近⼭峦的翠绿所环抱。⼈们都伫⽴着朝那边望去,鲁迪和芭贝特也望着这壮丽的景⾊。\"再没有⽐这⾥更美好的了!\"芭贝特说道。

  \"再没有了!\"鲁迪说道,望着芭贝特。

  \"明天我要离开了!\"稍为过了⼀会⼉后,她说道。\"来贝克斯看望我们!\"芭贝特轻轻地说道,\"我⽗亲会⾼兴的。\"  五.回家的路上

  哦,第⼆天鲁迪翻过⼤⼭回家的时候,他要带好多东西哟!是的,他得了三只银杯,两⽀上好的,⼀只银咖啡壶。这东西在成家时是很有⽤的。但这并不是最重要的,他背着,或者说他翻⼭越岭背回家的还有更重要的,更辉煌的东西。可是天⽓恶劣,阴森森的,⾬在不停地下着,很沉闷。云块像哀纱似地垂悬在⼭峰上,把闪光发亮的⼭峰都盖掉了。树林深处传来最后⼏声斧⼦劈砍的响声,树⼲沿着⼭坡滚落下来。从⼭顶上望去,这些树⼲都像是细细的签⼦,但靠近⼀看,可全是船桅之材的⼤树。吕申河在奏着单调的旋律,风呼呼地吹着,云飘动着。突然,紧靠着鲁迪⾛来了⼀个年轻的姑娘。在她⾛近他⾝边之前,鲁迪并没有注意到她。她也要翻过⼭去。她的眼睛有⼀股⼒量,使你不得不去看它们。这双眼睛奇特地明亮,像玻璃⼀样,很深很深,⽆底地深。

  \"你有情⼈没有?\"鲁迪问道。他现在满脑⼦想的都是有个情⼈。

  \"我没有!\"她说道,笑了。可是好像她说的并不是实话。\"别⾛那岔道!\"她接着说。\"我们应该往左⼀点,这样⾛近⼀些!\"  \"是啊,更容易摔到冰缝⾥去!\"鲁迪说道,\"你对这路不怎么熟,却想当向导!\"

  \"我当然熟,\"她说道,\"我是集中注意⼒的,⽽你的思想却开⼩差跑到⼭⾕⾥去了。在这⼉你得留⼼冰姑娘,她对⼈类可不那么和善,⼈们都这么说。\"

  \"我不怕她,\"鲁迪说道,\"我还是个婴孩的时候,她就放掉了我,现在我长得更⼤了,该由我来放掉她了。\"

  天更⿊了,⾬还在不断地下着。雪也来了,雪在闪光,耀眼。  \"把⼿伸给我,我帮着你爬!\"姑娘说道,她把冰冷的⼿指头递给他。

  \"你帮我!\"鲁迪说道。\"我还⽤不着⼥⼈帮我爬呢!\"他更加矫健地⾛起来,离她远远的。雪花盖在他的⾝上,像⼀块布似的,风呼呼地吹着。他听到姑娘在他的⾝后⼜笑⼜唱,声⾳很奇特。⼀定是冰姑娘差遣的精灵。在他还很⼩,旅⾏经过⼭顶,在那⼉过夜的时候,他听说过这东西。

  雪下得更⼤了,云在他的脚下堆积着。他往回望去,什么都看不见了。但他仍旧听得到笑声和歌声,这声⾳听起来就不像是⼈的声⾳。

  当鲁迪终于到达⾼⼭的最⾼部分,⼭路开始向下朝罗纳河伸去的时候,他看到在蔚蓝的天空之中,在查莫尼那边有两颗明亮的星,星⼉发出明亮的光。他想起了芭贝特,想起了⾃⼰和⾃⼰的幸福,⼼中充满了温暖。  六.访问磨坊

  \"你带回家这么多贵重的东西!\"⽼婶母说道。她那奇特的鹰眼在闪光,她摇动着⾃⼰那瘦弱的脖⼦,快捷地四下转动着。\"鲁迪,你交好运了。我得亲亲你,我的可爱的孩⼦!\"鲁迪让她亲了亲。但是从他的脸上可以看出他很勉强,是在应付家⼈之间的这种⼩⼩的⿇烦事。\"你多漂亮啊,鲁迪!\"⽼妇⼈说道。  \"别让我胡思乱想了!\"鲁迪说道,笑了,可是这叫他很开⼼。  \"我再说⼀遍,\"⽼妇⼈说道,\"你交好运了!\"

  \"是的,你这话我相信!\"他对⾃⼰说道,⼼中想着芭贝特。  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思念着那深深的⼭⾕。

  \"他们该回到家⾥了!\"他对⾃⼰说道。\"按预计回来的⽇⼦,⼜超过两天了。我得去贝克斯!\"

  鲁迪到了贝克斯,磨坊主⽗⼥在家。他受到了很好的接待,因特拉克的那⼀家⼈也问候他。芭贝特没有讲多少话,她变得寡⾔少语了。但是她的⼀双眼睛在说话,这对鲁迪也就⾜够了。本来话很多的磨坊主,是习惯于以⾃⼰的谈吐和巧妙的辞令引⼈发笑的。要知道,他是富有的磨坊主嘛。现在也让⼈觉得,他更愿意听鲁迪谈他打猎的冒险⽣活,听他讲作为⼀个羚⽺猎⼿,他在⼭顶上遇到的那些艰难险阻。听他讲他怎么必须沿着那由于⼤风和恶劣天⽓⽽冻结在⼭崖边缘上的极不稳的雪檐⼦爬⾏,讲如何爬过由冻雪堆成横悬在深渊上的最危险的桥。讲起猎⼈⽣活,讲起羚⽺的聪明与最惊险的跳纵,讲起强烈的狂风及翻滚的雪崩的时候,他就显露出⼀种很勇敢的样⼦,眼睛闪闪发光。鲁迪清楚地注意到,⼀次次新的描述使他越来越多地吸引住了磨坊主,特别使他动⼼的是关于秃鹰与鹫的故事。

  在距离这⾥不远的地⽅,在⽡利斯州的深处有⼀个鹫巢,这巢是鹫极狡黠地建在兀出的悬崖下⾯凹进去的地⽅的。那上⾯有⼀只⼩鹫,那是⼈捉不到的!⼏天以前有⼀位英国⼈,⽤⼀⼤把⾦⼦请鲁迪把这⼩鹫活着逮来。\"但是什么事都有个限度,\"鲁迪说道,\"那⼩鹫是捉不到的,只有疯⼦才爬到那⾥去。\"

  酒⼀杯杯喝完了,闲话也⼀阵阵地聊过了,可是鲁迪觉得太短了。在他第⼀次访问完磨坊回家的时候,已经过了半夜。  灯光在窗中的绿枝之间亮了短短的⼀刻。居室喂养的猫从天窗⼝爬了出来,厨房喂养的猫从屋脊上⾛了过来。\"你知道磨坊的新闻吗?\"居室猫说道。\"这⾥家中有⼈秘密地订婚了!⽼头⼦还不知道。鲁迪和芭贝特整晚都在桌⼦底下互相踩脚⽖⼦。连我的脚⽖⼦都被踩了两次,可是我没有喵喵叫,那样会引起注意的!\"  \"要是我就叫了!\"厨房猫说道。

  \"在厨房⾥可以做的事,在居室⾥是不可以做的!\"居室猫说道。\"我倒很想知道,磨坊主听到这订婚的消息后会怎么说。\"  是啊,磨坊主会怎么说,鲁迪也很想知道。但是,他不能长时间地等待。公共马车在⽡利斯州和沃州之间,在罗纳河的桥上隆隆滚过的时候,鲁迪便坐在⾥⾯了,充满了勇⽓,像任何时候⼀样,头脑⾥充满了今天晚上获得允诺的美好理想。  后来,到了傍晚,公共车⼜从原路驶回去。是啊,鲁迪也坐在⾥⾯,从原路回去。可是在磨坊那边居室的猫跑着传递了⼀个新消息。

  \"你知道吗,厨房⾥喂养的猫!磨坊主现在什么都知道了。结果很好!鲁迪下午快到黄昏的时候来了,他和芭贝特叽叽咕咕讲个没完。他们就站在磨坊主屋⼦外⾯的⾛廊上。我躺在他们的脚边,但是他们既不拿眼睛看我,⼼⾥也不想着我。'我直接进去找你⽗亲去!'鲁迪说道,'这是光明正⼤的事情。''要我陪你吗?'芭贝特说道。'那样会帮你⿎起勇⽓的!'我有⾜够的勇⽓!'鲁迪说道,'不过有你和我在⼀起,他便会和⽓⼀些,不管是同意还是不同意。'于是他们便进去了。鲁迪狠狠地踩了我的尾巴⼀脚!鲁迪尴尬极了!我喵地叫了⼀声,不过他和芭贝特都不长⽿朵听我的。他们推开了门,两⼈都⾛了进去,我在前⾯。但是我跳到了椅⼦背的上⾯,我不知道鲁迪会怎么个踢法。可是磨坊主倒踢了起来,踢得真棒!踢到门外⾯,到⼭上羚⽺那⾥去!你可以到那边去瞄准它们,别瞄准着我们的⼩芭贝特。\"  \"可是,是怎么说的?\"厨房⾥喂养的猫问道。

  \"怎么说的?——⼈们求婚时讲的那些话全都说了:'我喜欢她,她喜欢我!桶⾥的⽜奶够⼀个⼈喝,那么桶⾥的⽜奶便也够两个⼈!'——'但是她坐的地⽅对你可是太⾼了!'磨坊主说道,'她坐在⼀堆沙上,⼀堆⾦沙上,你很清楚。你够不着她的!'——'没有什么东西会⾼不可攀的。只要你决⼼去够,你就能够得到!'鲁迪说道。他是直来直去的。'可是那⼩鹫你就够不着。你上次说的!芭贝特坐的地⽅还要⾼得多!'——'我两个都要够到⼿!'鲁迪说道。'好啊,你把那头活⼩鹫送给我,我就把她送给你!'磨坊主说道,笑了起来,泪都流到了脸上。'可是谢谢你的光临!明天再来,那时家⾥就没有⼈了。再见,鲁迪!'接着芭贝特也说了再见,可怜得就像⼀头见不着妈妈的⼩猫仔似的。'说话算话,才算得上是男⼦汉!'鲁迪说道,'别哭,芭贝特!我会把⼩鹫抓来

的!'——'我希望你摔断脖⼦!'磨坊主说道,'那样我们就再也不会受你的纠缠了!'我把这叫做踢⼀脚。现在鲁迪⾛了,芭贝特坐在那⾥哭。可是磨坊主在那⾥⽤德⽂唱歌,那是他上次旅⾏时学会的!我不想再管了,没有⽤!\"  \"可是,那也只不过是装装样⼦罢了!\"厨房喂养的猫说道。  七.鹫巢

  ⼭侧传来⼀阵歌声,很轻快很有⼒,⼀听就知道唱歌的⼈⼼情很好,兴⾼采烈;是鲁迪。他正⾛去看他的朋友维锡南。  \"你得帮我⼀下!我们得找上拉格利。我得爬到⼭崖檐⼦上把那只⼩鹫逮下来!\"

  \"你要不要去把⽉亮上的那块⿊点取下来,这也同样容易呢!\"维锡南说道。\"你的⼼情蛮好!\"  \"是的,因为我在想着办婚事了!不过,说正经的,你听我说说我现在的处境!\"  维锡南和拉格利很快便明⽩鲁迪想⼲什么了。

  \"你真是个冒失⿁!\"他们说道。\"那不⾏的!你会摔断脖⼦的!\"  \"只要你不相信⾃⼰会摔下去,你就不会摔下去!\"鲁迪说道。

  半夜,他们带上竿⼦、梯⼦和绳索。路在杂树和矮丛中蜿蜒,穿过⼀⽚卵⽯地,不断地朝上伸去,伸进了漆⿊的夜。河⽔从正⾯上⽅往下淌,河⽔在下⾯湍急地流着,潮湿的云在空中飞奔。⼏位猎⼿爬到了陡峭的⼭崖檐⼦上。这⾥更⿊,两侧的陡壁⼏乎合拢在⼀起,只有上⾯狭狭的⼀线缝隙才透出⼀点点天空。紧靠着他们,下边是万丈深壑,壑中河⽔急速地翻卷着。他们三⼈静静地坐在那⾥等待天明。那时,鹫就会飞出来,先要把它射中才谈得上怎么想法去逮那⼩鹫。鲁迪缩⾝坐在岩⽯上,⼀动不动,好像成了那块岩⽯的⼀部份。他前⾯摆好了猎,装进了⼦弹,随时可以发射。眼睛⼀动不动地盯住最⾼处的那道缝隙,那鹫巢便藏在那块兀出的崖⽯下⾯凹进去的地⽅。三位猎⼿等了⼜等。

  接着,在他们上边响起了⼀阵可怕的飕飕声,⼀个庞然⼤物在飞动,遮⿊了天。那⿊⾊鹫形的物体飞出巢的时候,两⽀管瞄准了它,响了⼀。伸张开的双翅扇动了⼀会⼉,那鹫便慢慢地坠落下去。好像它以其巨⼤的⾝躯和双翅的张幅要把整个⼭壑都填满,在坠落下去的时候好像也要把三位猎⼿扫下去似的。鹫掉进了深壑之中。它砸在树枝和矮丛上,把它们砸断了。  现在他们忙起来了。三把最长的梯⼦被连起来捆绑结实,梯⼦要够得到那上⾯。梯⼦⽀在⼭崖边最外⾯脚能够⽴得牢的地⽅,但是仍然够不到上边。⼭壁上很长⼀截就像⼀道墙壁⼀样陡滑,⽽巢便建在被遮在这道⼭壁最顶上那兀出的⼤⽯包的下⾯。他们商量了⼀会⼉,最后⼀致认为最好的办法,莫过于从上⾯缝隙⾥往下放两把接好的梯⼦,再把这两把梯⼦和下⾯已经搭好的三把梯⼦连接在⼀起。他们费尽⼒⽓,才把两把梯⼦拖到最上⾯,⽤绳⼦把它绑牢。梯⼦吊在那兀出的崖⽯外⾯,所以便在深渊上空悬着,摆来摆去。鲁迪已经站到了这截梯⼦的最下⼀级。那是⼀个冰冷的清晨。湿雾从⿊缝隙中⾃下升起。鲁迪站在那⾥,就像⼀只苍蝇停在⼀根还在摇动的⾕草上⼀样;这⾕草像是⼀只忙于筑巢的⼩鸟在⼀座⼯⼚⾼⼤的烟囱顶端的边缘上失落掉的。不过,⾕草落下去时苍蝇可以飞⾛,⽽鲁迪却只能摔断脖⼦。风围绕着他呼呼地吹着,下⾯深壑⾥河⽔从融化了的冰川,从冰姑娘的宫殿流来,滚滚⽽过。

  接着,像蜘蛛在⾃⼰细长的丝上要想抓牢那样,让梯⼦摇晃了⼀下,在鲁迪第四次触碰到从下⾯竖上来的接绑好的梯⼦的顶端的时候,他抓住了它。两头的梯⼦,被他的稳当⽽有⼒的⼿接到了⼀起。梯⼦⼀直在摇晃,就好像是铰链损朽了⼀般。  笔直地斜靠在⽯壁上靠近鹫巢的那五把梯⼦,就像是摇来晃去的芦秆⼉似的。现在最危险的事来了,要像猫⼀样地爬上去。不过,鲁迪可以做到,猫教过他怎么爬。他感觉不到那正在他⾝后踩着空⽓,像墨⽃鱼伸腕⾜抓东西⼀个样⼦要抓住他的晕眩精灵。现在他站到了梯⼦的最顶端的⼀级上了,他觉得仍不够⾼,看不到鹫巢⾥⾯。他试了试巢底最下⾯的那些交错嵌在⼀起的粗壮的树枝有多牢靠,待他探到⼀根固定不动的粗枝的时候,他⼀纵⾝从梯⼦上跃出,他的胸和头都⾼过了鹫巢。他在这⾥闻到令⼈窒息的腐臭⼫体的⽓味,⾥⾯摆着好些撕碎了的腐臭的绵⽺、羚⽺和鸟。拿他⽆可奈何的晕眩精灵,朝他的脸上吹这些有毒的臭⽓,要叫他晕倒。在下⾯那⿊⾊咆哮的深壑中,在翻滚的⽔上,冰姑娘⾃⼰坐在那⾥,披着浅绿⾊的长发,⽤⼀双像孔⼀样的死眼盯着瞅着。  \"这下⼦我把你抓住了!\"

  在鹫巢的⼀⾓,他看到那只健壮硕⼤还不能飞的⼩鹫蹲在那⾥。鲁迪⽤眼盯住了它,⼀只⼿使尽⽓⼒牢牢地把握住⾃⼰,另⼀只⼿⼀下伸过去抓住了那只⼩鹫。被他抓获的⼩鹫是活⽣⽣的。它的脚被拴在⼀根结实的绳⼦上,鲁迪把鹫甩到⾃⼰的肩上,这鸟便吊在他的⾝下⼀⼩截。他同时⽤⼿抓牢⼀根垂悬着的绳⼦,靠这根绳⼦往下爬,直到⾃⼰的脚⼜够到了梯⼦的最上⼀级。

  \"抓牢!只要你不相信⾃⼰会摔下去,你就不会摔下去!\"这是⽼教训。他遵循着这条教训,抓得牢牢的,爬向前,确保⾃⼰

不会摔下去。他没有摔下去。

  接着响起了⼀阵欢笑,⼗分强烈,⼗分愉快。鲁迪带着他的⼩鹫,站到了稳当的⼭崖地上了。  ⼋.居室猫讲了些什么新闻

  \"这就是您要求的!\"踏进贝克斯磨坊主家的鲁迪说道,⼀个⼤篮⼦放在地上,把遮住篮⼦的布揭开。⼀双四周有⿊圆圈的黄眼睛,⼗分明亮,⼗分凶狠,好像就要燃烧起来,要把看到的东西都啄⼀⼝似的。它的短⽽壮的嘴张得⼤⼤的,很像要啄要咬。颈⼦是红的,长满了绒⽑。

  \"⼩鹫!\"磨坊主喊起来。芭贝特惊叫了起来,跳到了⼀边,但是⼀双眼睛却离不开鲁迪也离不开⼩鹫。  \"你是不知道害怕的!\"磨坊主说道。

  \"你们也总是信守诺⾔的!\"鲁迪说道,\"各⼈都有⾃⼰特殊的地⽅!\"

  \"可是你为什么没有把脖⼦摔断呢?\"磨坊主问道。\"因为我抓得很牢!\"鲁迪回答道,\"我现在还抓得牢牢的呢,我牢牢地抓着芭贝特!\"

  \"等着看吧,等你得到她的时候再看吧!\"磨坊主说道,笑了起来。这是个吉兆,芭贝特明⽩。  \"把⼩鹫从篮⼦⾥拿开吧!看去很危险,瞧它盯着⼈看的那副模样!你是怎么把它逮住的?\"  鲁迪得讲述⼀番,磨坊主⽤⼀双睁得越来越⼤的眼睛看着。  \"以你这么⼤的勇⽓和幸运,你可以养活三个妻⼦了!\"磨坊主说道。  \"谢谢!谢谢!\"鲁迪喊道。

  \"是啊,芭贝特你现在还得不到的!\"磨坊主说道,以开玩笑的样⼦拍了拍这位阿尔卑斯⼭的年轻猎⼿的肩头。

  \"你知道磨坊的新闻吗?\"居室喂养的猫对厨房喂养的猫说道。\"鲁迪给我们带来了⼩鹫,交换芭贝特。他们相互亲吻着,让⽗亲看着!这就是和订婚⼀样了。⽼头⼦没有踢将出去,他把⽖⼦收回去了。他睡了个午觉,让两个⼈坐在那⾥摇尾巴。他们两⼈有说不完的话,到圣诞节也说不完!\"真是到圣诞节也没有完。风卷得黄叶满天飞舞,⼭⾕中⾼⼭上漫天雪花飘扬。冰姑娘坐在⾃⼰宏伟的宫殿⾥,宫殿在冬天变得越发壮观。在夏天⼭上的流⽔像⽔幔⼀样漂动的那些地带,陡峭的⼭壁贴上了厚厚⼀层冰,粗⼤的冰柱沉重得和⼤象⼀样。最奇异不过的晶冰结成的冰花穗,在被雪⽚覆满的云杉枝上闪闪发光。冰姑娘在最深的⼭⾕中乘着急风狂奔。雪⼀直铺到贝克斯,她可以奔到那边看屋⼦⾥的鲁迪。他和以往的习惯很不⼀样,他和芭贝特坐在⼀起。夏天就要举⾏婚礼了。他们的⽿朵常常听到那样的话,朋友们经常谈论他们的婚事。阳光灿烂,最美丽的杜鹃花开得⼗分繁茂。欢快、满脸微笑的芭贝特,美丽得像春天⼀样。春天来了,所有的鸟⼉都在歌唱夏⽇,歌唱婚礼。  \"他们⽼是坐在⼀起难舍难分!\"居室喂养的猫说道。\"那喵喵叫真让⼈⼼烦!\"  九.冰姑娘

  春天舒展开了⾃⼰饱含浆汁的核桃树和栗⼦树的娇嫩的绿⾊花边。这⼀⽚核桃树和栗⼦树的碧绿,在圣⽑⾥斯桥到⽇内⽡湖边,沿着罗纳河⼀带绽放得特别秀丽。罗纳河从冰姑娘居住的冰宫的绿⾊冰原那⾥⾃⼰的源头,急速地流下。冰姑娘在她的宫殿那边,乘着锐利的风飞上了最⾼的雪原,在强烈的太阳光中躺到了雪垫上。她坐在那⾥⽤能看穿极远的⽬光,朝深幽的低⾕望下去。低⾕⾥的⼈们像在被太阳烤热的⽯头上⼀样忙碌不停。

  \"精神⼒,太阳的孩⼦们这样称呼你们!\"冰姑娘说道,\"你们都不过是些⼩爬⾍!⼀个雪球⼀滚,你们和你们的房屋以及城市都会被击垮,被夷为平地!\"她把⾃⼰极其骄傲的头⾼⾼抬起,⽤散发死亡恐怖的眼光朝四周、朝下⾯望去。但是,从下⾯⼭⾕⾥传来了⼭⽯爆裂的隆隆声,⼈类的⼯程——为铺设铁路在修筑路基、开凿隧道。

  \"他们在玩鼹⿏的游戏!\"她说道。\"他们在挖洞,所以听得见这种⽯⽚乱飞的声⾳。要是我搬动⼀下我的宫殿,那就会轰隆隆⽐雷鸣还要响亮。\"

  ⼭⾕⾥升起⼀道烟,它像⼀块飘动的薄纱向前移动。那是⽕车头上缀着的⼀条飘动的缨⼦,这⽕车头正在新铺设的铁路上拖着⽕车车厢。那条弯弯曲曲的长蛇,⼀节节车厢便是这蛇的⾝⼦,它箭⼀般地快速奔驰着。

  \"他们当起主⼦来了,这些精神⼒!\"冰姑娘说道。\"然⽽真正主宰着的却是⾃然⼒!\"她笑了起来,⼭⾕⾥隆隆地响着。\"雪崩了!\"下⾯的⼈说道。

  但是太阳的孩⼦们更⾼地放声歌唱⼈类的理想。它主宰着,它束缚着⼤洋,移⼭填海。⼈类的思想是⾃然⼒的主⼈。就在这个时候,冰姑娘坐在上⾯的那⽚雪原上正好⾛过了⼀队⾏⼈。他们由绳⼦绑牢在⼀起,以便在深壑边上这⼤块冰的滑⾯上形成⼀个⼤的整体。

  \"爬⾍!\"她说道。\"你们想当⾃然⼒的主⼦!\"她把⾝⼦转朝⼀边,⽤嘲笑的眼往下望着深⾕,⽕车在那⾥快速奔驰。\"他们全

坐在那⾥,这些⼈类!他们在⼒的控制之下坐着!我看得见他们每⼀个!有⼀个傲⽓地坐在那⾥,像个国王,独⾃⼀个!他们挤在⼀起!⼀半在睡!那蒸⽓长龙⼀停下来,他们便⾛了下去,⾛⾃⼰的路,⾛向世界各⽅!\"她笑了起来。\"⼜有雪崩了!\"⼭⾕下⾯的⼈说道。

  \"它崩不到我们的头上!\"骑在蒸⽓龙背上的两个⼈,他们所谓的⼼⼼相印的⼀对说道。那就是鲁迪和芭贝特;磨坊主也在⼀起。

  \"⼀件⾏李,\"他说道,\"我是他们少不了的东西!\"\"他们两个坐在那⼉!\"冰姑娘说道。\"我不知击倒了多少羚⽺,吹折了⽆数的杜鹃树丛,连根折断!我⼀定要毁灭他们!理想!精神⼒!\"她笑了起来。  \"⼜有雪崩了!\"⼭⾕下⾯的⼈说道。  ⼗.教母

  蒙特勒是与克拉伦斯、维尔奈克斯及克林⼀起,在⽇内⽡湖的最东北部形成⼀道花边的城市中最近的⼏座城市之⼀。芭贝特的教母,那位⾼贵的英国妇⼈和她的⼏位⼥⼉以及⼀位年轻的亲属住在那⾥。他们是新搬来的,不过磨坊主已经看望过他们了,告诉了他们芭贝特订婚的消息,告诉了他们鲁迪和⼩鹫的事情以及去因特拉克的访问。总⽽⾔之,事情的全部经过。他们对鲁迪和芭贝特,磨坊主也连同在内,很⾼兴,也很关⼼。他们三⼈⼀定都得去看望他们,所以他们来了。——芭贝特要看看她的教母,教母要看看芭贝特。⽇内⽡湖的⼀头,⼩城维尔纳夫的边上有汽船停着,乘上它⾏半个钟头便可以从那⾥到达维尔奈克斯,就在蒙特勒附近。这是诗⼈们歌颂的湖岸之⼀。在这⾥,在碧绿的深深的湖畔的核桃树下,拜伦写下了他那⾸关于被禁在昏暗的锡雍⽯堡中的那位囚犯的韻诗⒂。在垂柳倒映在⽔中的克拉伦斯,卢梭⒃曾信步⾛着,脑中想着爱绿绮斯⒄。罗纳河从萨沃伊那被雪覆盖的⾼⼭上流出。离开它的⽔源不远的地⽅的湖中有⼀个⼩岛⒅。是啊,它是这么⼩,从湖岸望去,就好像是那边的⼀艘船。它是⼀块露出⽔⾯的礁⽯,⼀百年前有⼀位妇⼈开垦了它。在它上⾯覆上泥⼟,种上了三株⾦合欢树,这些树现已经遮住了整个⼩岛。芭贝特⼗分喜欢这⼀⼩块地⽅。她这次乘船旅⾏,这块地⽅对她是最可爱不过的。她应该去那⾥,必须去那⾥,去那⾥⼀定⽆⽐地美好。可是汽舱驶过去了,照规定,到了维尔奈克斯才停下来。

  这⼩⼩⼀伙⼈从阳光照亮的⽩墙往前⾛去,这些⽩墙围着⼩⼭城蒙特勒前的⼀个个葡萄园⼦。这⼀带的农舍前⾯都有⽆花果树,它们投下了⽚⽚荫凉。花园⾥⽣长着⽉桂树和柏树。半⼭上有⼀个游客寄宿的地⽅,那位教母便住在那⾥。对他们的欢迎是⼗分真诚的。教母是⼀位很友善的⾼⼤的妇⼈,长着⼀副圆圆的笑脸。⼩孩时候她的头⼀定真正像拉菲尔塑的天使的头,可是现在她却像长了⼀个⽼天使的头了,⼀头卷发全都⽩了。⼏位⼥⼉打扮得都很得体,漂亮、颀长、苗条。和她们在⼀起的姑娘们的那位表哥,从头到脚⼀⾝⽩。头发⾦黄发红,⼀⼤副络腮胡⼦竟那样浓,即使分给三位绅⼠也都够了。他⽴刻对⼩芭贝特表⽰了特别多的关注。桌⼦上散放着许多书,装帧都⼗分精致,还有乐谱和画本。阳台⾯向那美丽宽阔的湖⾯。湖⽔是如此平静,光亮,萨沃伊的⼭,⼭上的⼩城,树⽊以及⽩雪覆盖的⼭尖都倒映在⽔⾯上。

  素来是开朗、欢快和随和的鲁迪,现在,就像⼈们常说的那样,变得⼗分拘谨起来,他就像是在⼀块铺满了⾖⼦的光滑的地上⾛动⼀样。时间真是难熬!时间就像在⽤脚踩的轮磨上慢慢⾛动似的,还要出去散步!散步也是同样慢。为了要和其他的⼈保持着同样的进度,他可以进两步退⼀步地⾛着。到了锡雍,到⽯岛上那昏暗的地牢那⾥,他们去看了那些刑具,看了死牢、嵌进⽯墙⾥的⽣了锈的脚镣、死囚坐的凳⼦,还有把那些不幸的⼈从这⾥推下去让他们戳在烧得绯红的铁签上的⽯门。他们把看这些说成是令⼈⾼兴的事。这是执法的地⽅,拜伦的歌把它带进了诗的世界。鲁迪深深地领略了这块执法的地⽅。他把⾝⼦贴近了狱窗的巨⼤的⽯框,朝下⾯那蓝绿⾊的深⽔望去,穿过这⼀⽚湖⽔望到了那长着三棵⾦合欢树的孤独的⼩岛。他希望到那⾥去,摆脱这⼀伙啰啰嗦嗦的⼈。但是芭贝特感到⾮常⾼兴。她觉得⽆⽐地好,她后来这么说。她觉得那位表哥很完美。  \"是啊,⾮常完美的吹⽜⼤王!\"鲁迪说道。这是鲁迪第⼀次说令她不舒服的话。那位英国⼈送给她⼀本书,作为对锡雍的纪念。那是拜伦的诗《锡雍的囚徒》的法⽂译本,这样芭贝特便可以读懂它。

  \"书没有什么可以⾮议的,\"鲁迪说道,\"不过给你书的那位绔袴公⼦可叫我不⾼兴。\"

  \"他很像⼀个没有装⾯粉的⾯⼝袋!\"磨坊主说道,为⾃⼰的⼩幽默⾼兴得笑了起来。鲁迪跟着笑了,说这话讲得很好很对。  ⼗⼀.表哥

  过两天,当鲁迪⼜到磨坊去串门的时候,他看到那位英国⼈在那⾥。芭贝特特别为他烧了⼀道鳟鱼,她肯定是亲⼿⽤⽔芹菜把这道菜装点了⼀番,让菜看去很讲究。这是根本不必要的。英国⼈跑到这⾥来想⼲什么?他要⼲什么?让芭贝特招待他,对他产⽣好感?鲁迪嫉妒了,芭贝特觉得很好玩。看着他的⼼灵的各个⽅⾯,优点和弱点,很使她⾼兴。爱情依然还是⼀场游戏,她在耍弄鲁迪的整个⼼灵。但是我们要说,他是她的幸福,她的⽣命的思想,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然⽽,他越是沉着⼀副⾯孔,她的眼⾥便有越多的笑意。她还真想亲吻那个⾦黄⾊头发、⾦黄⾊络腮胡⼦的英国⼈⼀下,若是能够让鲁迪怒⽓冲冲地⾛掉的话。这正好向她表明,她是多么深地被他爱着。但是,这是不对的。⼩芭贝特是不明智的,不过要知道,她还只有⼗九岁。她没有好好考虑过,更没有想到,她的做法将意味着什么。⽐起磨坊主新订婚的⾼贵的⼥⼉的⾏为,这位年轻的英国⼈还更加轻率和不检点。

  ⼤道从贝克斯通到⼀座在这个国家叫做妖术⒆的被积雪覆盖的⽯⼭的下⾯,磨坊便设在那⾥离⼀道湍急的⼭溪不远的地⽅。这⼭溪的⽔是浅灰⾊的,就像是打起了泡沫的肥皂⽔⼀样。推动⽔轮转动的并不是这条溪,⽽是另⼀条⼩⼀点的溪。它在这条河的另外⼀边,从⼭上急冲下来,流经下⾯⼀条⽯砌的槽,急速有⼒地注⼊这条湍流上⽅的⼀个两侧拦死了的宽⼤⽊槽⾥,⽔流出⽊槽推动着那巨⼤的磨轮。这⽔槽⾮常宽⼤,它容下的⽔⾮常多,漫溢出了槽边,给那些胆敢抄近路去⽔磨跟前的⼈造成了⼀条⼜湿⼜滑的路。就有⼀个⼈,那个年轻的英国⼈要想试⼀试。他穿⼀⾝⽩,像⾯粉房的⼩伙计⼀样,在黄昏的时

候,趁着芭贝特房间⾥的光爬了过去。他没有学过爬,他差⼀点便头朝下裁进⽔流⾥⾯。不过,他总算是逃脱出来了,⾐袖全湿了,裤⼦也弄脏了。他穿着湿⾐服,浑⾝泥⽔来到了芭贝特的窗⼦下⾯。他爬到椴树上,在那⼉学猫头鹰叫,其他鸟的声⾳他是不会的。芭贝特听见了,隔着薄薄的窗帘往外望了望。当她看到那穿⽩⾐服的男⼈,⽽且肯定想到是谁的时候,她的⼼跳得很快,既是因为害怕,也是因为愤怒。她匆匆地吹灭了灯⽕,摸着试试窗⼦是不是全都插好了,她便让他怪叫去了。  要是鲁迪这个时候也在磨坊,那就可怕了。但是他并不在磨坊,没有。情形还更糟,他正好在那下⾯。那⾥吵了起来,互相骂着。会打起来的,说不定还会出⼈命的。

  在惊慌中芭贝特打开窗⼦,⾼叫着鲁迪的名字,要他⾛开。她说,他在这⼉她忍受不了。  \"我在这⼉你受不了!\"他喊道,\"原来是约好的!你等着好朋友,⽐我好!你这个不知羞耻的芭贝特。\"  \"你太可恨了!\"芭贝特说道。\"我恨死你了!\"她哭了起来。\"⾛开!⾛开!\"  \"我不配!\"他说道。他⾛了,他的脸像⽕⼀样地热,他的⼼像着了⽕⼀般。  芭贝特扑到床上,哭着。

  \"我爱你爱得这么厉害,鲁迪!你却把我看成坏⼈!\"她发怒了,⾮常愤怒。这对她很好,要不然她会很难过的。现在她能⼊睡了,睡个焕发青春的觉。  ⼗⼆.邪魔

  鲁迪离开贝克斯,沿着回家的路,往⼭上⾛去。他在清新、寒冷的空⽓中⾛着。⼭上有积雪,冰姑娘统治着。⼭下重重叠叠地⽣长着茂密的阔叶树⽊,都好像是些⼟⾖的秆和叶⼦。云杉和矮丛则越发地⼩,杜鹃在雪旁⽣长。下⾯的雪东⼀块、西⼀块,像⼀块块铺着晾晒的床单。路上有⼀株蓝⾊的龙胆树,他⽤托把它敲折了。

  ⾼处出现了两只羚⽺,鲁迪的眼睛射出了光芒,他有了新的想法。但是,他离得远了⼀点⼉,射击没有充分把握,他⼜往上爬了⼀截,爬到了⽯块间只有很少⼀点草的地⽅。羚⽺安静地在雪原上⾛着,他急匆匆地赶着。密云沉了下来,笼罩住他的四周。突然,他站到了那尖峭的⽯壁前⾯。开始下起⼤⾬来了。

  他感到像着了⽕似的⼝⼲,他的头发热,⽽⾝体的其余部分却都是凉的。他摸摸猎袋,袋⾥已经空了。在他⽓冲冲地爬上⼭来的时候,他没有想到这事。他从来不⽣病,现在他却有了⽣病的感觉。他累了,他很想倒下去睡⼀觉。然⽽,四周都在淌⽔。他想振作⼀下,可是,眼前的东西都在奇异地晃动。就在这时,他突然看到了他从来没有看到过的东西,⼀所新搭起来的矮⼩屋⼦。屋⼦依着峭崖,门⼝站着⼀个年轻的姑娘。他以为那是校长的⼥⼉安奈特,那位他有⼀次跳舞时曾吻过的姑娘。然⽽,那并不是安奈特,不过他曾经见到过她,或许是在格林德尔⽡尔德,那天晚上,他们在因特拉克参加完射击⽐赛之后回家的时候。

  \"你是怎么到这⾥来的?\"他问道。

  \"我在家⾥呀!\"她说道。\"我在看守我的⽺群!\"\"你的⽺群,你的⽺群在哪⾥吃草?这⼉只有雪和⼭⽯!\"\"你倒是知道得很清

楚!\"她说道,笑了起来。\"这后⾯往下⼀点,有⼀⽚很好的草地!我的⼭⽺便在那⾥!我看⽺看得很不错!我连⼀只也没有丢失过!我的就是我的!\"

  \"你胆⼦挺⼤的!\"鲁迪说道。  \"你也⼀样!\"她回答道。

  \"你有奶,给我⼀点喝喝!我渴得受不了啦!\"

  \"我有⽐奶还好的东西!\"她说道,\"我给你!昨天有⼀些旅客跟着他们的向导来过,他们忘带了半瓶酒。这种酒,你⼀定从来没有喝过。他们不会来取的,我也不喝,你喝吧!\"她把酒拿出来,倒在⼀个⽊碗⾥,递给了鲁迪。

  \"这酒真好!\"他说道。\"我从来没有尝过这种能使⼈感到暖和的烈性酒!\"他的眼睛开始闪亮,他⾝体⾥产⽣⼀种活⼒,⼀种热烈的感情,就好像⼀切悲伤和压抑都被驱散了似的。他的⾝体⾥有⼀种不安,新鲜的⼈性在躁动。  \"可是她就是校长家的安奈特呀!\"他喊了起来。\"吻我⼀下!\"  \"好的,把你⼿指上戴的那个漂亮戒指给我!\"  \"我的订婚戒指!\"

  \"就是!\"姑娘说道,⼜把酒倒进碗⾥,把碗放到他的嘴唇边上,他把酒喝了下去。他的⾎液中涌流着⽣命的欢乐,他觉得,整个世界都成了他的。为什么要折磨⾃⼰呢!⼀切东西都是为了供我们享受、让我们幸福的。⽣命的泉流就是欢乐的泉流,随它摆布去,随它飘去,这便是幸福。他瞅着那个年轻姑娘,她是安奈特却⼜不是安奈特,更不像他在格林德尔⽡尔德遇见过的他把她叫做魔幻的那个。⼭上这位姑娘清新得像刚下的雪,丰满得像杜鹃花,轻盈得像⼀只⼩⼭⽺。但是却还是⽤亚当的肋⾻做的⒇,像鲁迪⼀样是⼈。他⽤胳膊将她搂住,望进她那奇异的清澈的眼中。只⼀秒钟的时间,是的,就在这⼀瞬间,怎么说

明⽩呢,⽤话来说明⽩——存在他体内的是精灵的还是死神的⽣命?他是被举⾼了还是被投掷到那深邃、窒⼈⾄死的冰渊中,不断地落,永远地往下落呢?他看见冰渊像⼀⽚深绿的玻璃。⽆⽌境的深壑在他的四周张着⼤⼝,⽔滴声似铃声,还有像珍珠⼀般的清亮的⽔珠,闪着浅蓝⾊像⽕焰⼀样的光。冰姑娘吻了他⼀下,那⼀股寒⽓浸透了他的全⾝,冲进了他的额头。他痛苦地叫了⼀声,挣脱出来,踉跄跌倒下去,眼前⼀⽚漆⿊。但是,他仍然⼜把眼睛睁开。邪魔使过了魔法。

  阿尔卑斯⼭的姑娘不见了,那隐约的屋⼦不见了。⽔顺着光裸的⽯壁往下滴淌,四周全是雪。鲁迪被冻得浑⾝颤抖,全⾝湿透了。他的戒指,芭贝特给他的订婚戒指,不见了。他的躺在他⾝旁的雪地上,他拾起它来想放,打不响。湿润的云块像结实的雪块⼀样充斥着⼭峡,晕眩的精灵坐在那⾥瞅着这⽆⼒的牺牲品。在她的下⾯很深的⼭⾕⾥传来⼀阵声⾳,就像⼀⼤块⼭⽯落了下去⼀般,把⼀切挡住它坠落的东西都击得粉碎,都摧毁掉。

  但是,在磨坊那边,芭贝特坐在那⾥哭泣。鲁迪有六天没有去那⾥了。是他的不对,他应该请求她的宽恕,因为她是全⼼全意爱着他的。

  ⼗三.在磨坊主的家⾥

  \"那些⼈真是胡闹得⽆以复加了,\"居室喂养的猫说道。\"⾊贝特和鲁迪⼜破裂了。她在哭,⽽他看来根本不想她了。\"\"我可不喜欢这个,\"厨房喂养的猫说道。

  \"我也不喜欢,\"居室喂养的猫说道,\"不过我也不想为这事难过了!芭贝特可以成为那个红络腮胡⼦的爱⼈!不过他⾃从上次想上屋顶之后再也没有来过。\"

  邪魔对我们⾥⾥外外都施过了魔⼒。鲁迪察觉到了,也想过了这件事。在那⾼⼭上,在他周围,在他体内到底出了什么事?是⼀种幻觉吗,是发⾼烧中的昏迷吗?以前他从来没有发过烧,没有⽣过病。在责怪芭贝特的时候,他⾃⼰也反省了⼀下。他想了想他⼼中的那⼀次狂烈的猎击,想起了新近爆发的那⼀阵强烈的焚风。他能向芭贝特忏悔吗,能把他⼼中每⼀个受到诱惑便可以成为⾏动的思想都坦⽩出来吗?她的戒指被他丢失了,⽽正好是因为这种丢失才使她重新赢得了他。她⼜能对他忏悔吗?他想到她,他的⼼就像要炸碎⼀般。他⼼中升起了许多许多的回忆。他看她是⼀个欢快、总是笑容满⾯、乐观的孩⼦。她对他讲过多少真诚的亲热的话,她的这些话在他的⼼中像丝丝阳光,很快他⼼中便充满了芭贝特的阳光。  她能够向他忏悔的,她应该的。

  他去了磨坊。两⼈都作了忏悔。这是从⼀个吻开始的,结果是鲁迪承认了⾃⼰的过失。他最⼤的错误是竟然怀疑了芭贝特的忠诚,他这⼀点真是令⼈厌恶!这种不信任,这种草率会给两⼈带来不幸。是的,肯定会的!于是芭贝特⼩⼩地教训了他⼀番。芭贝特⾃⼰觉得很⾼兴,这对芭贝特很合适。可是,有⼀点⼉鲁迪是对的,教母的那位亲戚是⼀个信⼝开河的家伙!她要把那本他赠送给她的书烧掉,不留下⼀点⼉能叫她想起他的东西。

  \"现在⼀切都过去了!\"居室喂养的猫说道。\"鲁迪⼜来了。他们相互很了解,这是最⼤的幸福。他们这样说。\"

  \"可我今晚听到,\"厨房喂养的猫说道,\"⽼⿏说,最⼤的幸福是吃油脂烛,是饱饱地嚼⼀顿发臭的猪臀⾁。叫我听谁的,是听⽼⿏的还是听那对情⼈的?\"

  \"都不听,\"居室喂养的猫说道,\"这绝对是最保险的。\"对鲁迪和芭贝特来说,最⼤的幸福的⾼潮,就是他们所说的,他们在等待的举⾏婚礼的那⼀天。可是,婚礼并不是在贝克斯的教堂⾥,也不是在磨坊主的家⾥举⾏。教母想要他们在她那⾥举⾏婚礼,仪式要在蒙特勒的⼀个美丽的⼩教堂⾥举⾏。磨坊主也坚持说这点要求应该得到满⾜;只有他⼀⼈知道教母要给这对新婚夫妇什么,他们从她那⾥得到的结婚礼物是值得他们作这样⼩⼩的让步的。⽇期已经定了。婚礼的前⼀天他们就要动⾝去维尔纳夫,以便清早搭船及时到达蒙特勒,好让教母的⼥⼉给新娘梳妆打扮。

  \"再过⼀天,⼀定还会在这个家⾥举⾏⼀次欢庆宴会的,\"居室喂养的猫说道,\"否则我对这件事再也不叫⼀声喵了。\"\"要举⾏欢宴的!\"厨房喂养的猫说道,\"鸭⼦已经宰了,鸽⼦也被呛死了,墙上挂了⼀只整⿅。看见这些我都流⼝⽔了!——明天他们就上路了。\"

  是啊,明天!——这⼀天夜晚鲁迪和芭贝特作为⼀对订婚的⼈,最后⼀次坐在磨坊主家中。  外⾯是阿尔卑斯⼭的晚霞,晚钟在鸣响,太阳光的众位⼥⼉在歌唱:\"愿最美好的事⼉出现!\"  ⼗四.夜间的幻景

  太阳落下去了,云低低地在⼤⼭之间罗纳河⾕⾥悬着。从南⽅吹来⼀阵风,⾮洲之风从阿尔卑斯⼭上吹下,⼀阵焚风,撕碎了云朵。风过后,有了⼀刻的安静。被撕碎的云⽚以令⼈惊叹的奇形怪状,飘浮在被树林覆盖的⼭间湍急流过的罗纳河上。它们像荒古世界的⽔怪,像在空中翱翔的雄鹰,也像在沼泽地中蹦跳的青蛙。它们停落在汹涌的⽔流上⾯。它们在⽔流之上,却⼜是在空中飘游。河⽔带着⼀棵被连根拔起的云杉流下,前⾯⽔⾥是⼀个⼜⼀个的漩涡。这是晕眩精灵,不⽌⼀个,在奔腾的⽔流中转来转去。⽉亮照在⼭顶的雪上,照在漆⿊的树林上,照在⽩⾊奇特的云朵——夜的幻景,⾃然⼒的精灵上。⼭⾥居住的农民从窗⼦⾥望出去可以看到它们,它们在那边成队地在冰姑娘前⾯游着。冰姑娘从她的冰川宫殿⾥出来,她坐在那摇来晃去的船——那棵被拔起的云杉上。她带来冰川的⽔,顺着河道流到⼴阔的⼤海⾥去。  \"举⾏婚礼的客⼈来了!\"空中⽔上传来这样的轻语和歌唱。

  那边是幻景,这边是幻景。芭贝特做了⼀个奇怪的梦。她觉得好像是和鲁迪结婚了,已经许多年了。鲁迪这时猎羚⽺去了,⽽她留在家中。在家⾥,那个长着⾦黄络腮胡⼦的英国⼈坐在她那⾥。他的眼光⼗分热情,他的⾔辞有⼀种魔⼒,他把⼿伸给了她,她得跟着他。他们离开了家。不断地往前⾛去!——芭贝特觉得她的⼼上有东西重重地压着,越来越重,对鲁迪犯了罪,对上帝犯了罪。——突然,只剩下她⼀个⼈站在那⾥了。她的⾐服被荆棘撕碎了,她的头发变成了灰⾊。她在痛苦中朝上望去,望见⼭崖上站着鲁迪。——她把⼿伸给他,但是她不敢喊他,也不敢求他,实在也⽆济于事。因为很快她便看出,那并不是他,⽽只是他的猎服和帽⼦,挂在⼀根阿尔卑斯⼭的树⼲上,是猎⼈⽤来欺骗羚⽺的。在极端的痛苦中,芭贝特呻吟着:\"啊,愿我在我结婚的那天,我最幸福的⽇⼦死去!天⽗啊,我的上帝!这将是⼀种恩赐,是⽣命的幸福!这便是对我和对鲁迪最好的事了!谁⼜知道⾃⼰的未来呢!\"在失去上帝的痛苦中,她掉到了深深的⼭缝⾥。⼀根弦断了,传出了⼀个哀痛的声⾳——!

  芭贝特醒了过来,梦结束了,被抹掉了。但是她知道她做了⼀个可怕的梦,梦到了她好⼏个⽉没有见到过的、也没有想过的那个年轻的英国⼈。他是不是在蒙特勒?她在婚礼上会不会见到他?那秀丽的嘴上流过⼀丝阴影。眉头皱了起来,但很快眼⾥便显露出了笑意和光亮。外⾯太阳照着,⼗分美丽,明天便是她和鲁迪结婚的⽇⼦。

  在她下到起居室的时候,鲁迪已到了厅⾥,不久他们便动⾝去维尔纳夫。两个⼈⼗分幸福。磨坊主也⼀样,他笑着,露出极愉快的⼼情。他是⼀位很好的⽗亲,有⼀个很正直的魂灵。  \"这下⼦我们成了家中的主⼈了!\"居室喂养的猫说道。  ⼗五.结局

  三个快乐的⼈到达维尔纳夫,吃罢饭,天还未晚。磨坊主坐在躺椅上,抽着烟⽃,打⼀个⼩盹。两个年轻的新⼈挽着胳膊⾛出城去,沿着矮丛覆盖的⼭下的车道,沿着蓝⾊的深湖⾛着。阴晦的锡雍把⾃⼰的灰墙和沉重的塔影投到清澈的湖⾯上。那个长着三棵⾦合欢树的⼩岛显得越发近了,它就像⼀束花似地插在湖上。

  \"那边⼀定很美!\"芭贝特说道。她⼜有了很⼤的兴趣想到那边去,这个愿望马上可以得到满⾜。岸边停着⼀条船,拴船的缆绳很容易解开。他们没有看到允许使⽤它的主⼈,于是他们毫不犹豫便上了船。鲁迪当然是会划船的。

  船桨像鱼翅⼀样击打着那很顺从⼈意的⽔。它顺从你,却⼜⼗分坚强。它像⼀⽚能负重的背脊,却⼜有⼀张能吞物的⼤⼝。⼀副⼗分柔和、温情的笑⼝,然⽽却⼜凶狠、残忍,可以摧毁⼀切。船⾝后⾯拖着泡沫余痕。没⽤多久船便把两⼈载到⼩岛,他们上了岸。这⾥⼩得只够两⼈跳个舞。

  鲁迪带着芭贝持旋着跳了两三转。接着他们便坐到了⾦合欢树的垂枝下⾯的⽊凳上,两⼈对望着,⼿牵着⼿,周围⼀切在落⽇的余辉中闪亮。云杉林显出⼀种紫⾊,就像是花⼉盛开的⽯楠。树⽊稀疏的地⽅,⼭⽯兀出,伸出⼀道闪光,就好像⼭⽯是透明似的。天上的云红得像炽热的⽕⼀般,整个岛像是⼀⽚新鲜、燃烧着的玫瑰花瓣。⿊影慢慢从下往上投在萨沃伊⽩雪覆盖的⼭峦的时候,这些⼭都变成深蓝的颜⾊,但最⾼的⼭峰则像⼀⽚鲜红的岩浆似的闪闪发光。这⼀瞬间,再现了当初这些⼭⽕热地从⼤地的腹中冲出,尚未熄灭时的⽣长情景。⽐这种阿尔卑斯⼭的辉煌更加美丽的景⾊,鲁迪和芭贝特从来没有见过。被雪覆盖的\"天中之齿\"(21)的光辉就像天边地平线上的⼀轮满⽉。

  \"真是美极了!真是幸福极了!\"两⼈叹道。——\"⼤地给我的馈赠不会再多了!\"鲁迪说道。\"像这样的⼀个晚上简直就概括了⼀⽣!我多次感觉到我现在感觉的这种幸福。我常常想,即便现在⼀切都结束了,我这⼀⽣还是⼗分幸福的(22)!这个世界是多么美好啊!⼀天结束了,但新的⼀天⼜开始了。我以为,新的⼀天是更加美好!上帝是⽆限的仁慈的,芭贝特!\"  \"我多么幸福啊!\"她说道。

  \"⼤地馈赠给我的不会再多了!\"鲁迪⾼声叹道。

  萨沃伊⼭的晚钟,瑞⼠的⼭的晚钟在响。披着⾦⾊光辉的汝拉⼭在西边屹⽴着。

  \"愿上帝赐给你最辉煌最美好的⼀切!\"芭贝特叹道。\"他会的!\"鲁迪说道。\"明天我就有了!明天你便完全是我的了!我⾃⼰的⼩娇妻!\"

  \"船!\"芭贝特突然喊了起来。

  那只要把他们载回去的船的缆绳脱开了,船漂离了⼩岛。\"我去把它拉回来!\"鲁迪说道,脱去了他的⾐服,脱去他的靴⼦,跳⼊⽔中,使劲地快快游向⼩船。

  从⼭上冰原那⾥流来的清澈、深蓝的⽔⼗分寒凉,湖很深。鲁迪朝下望去,只是⼀瞥,就好像他看到了⼀只⾦戒指在晃动、闪光游曳——他想着那是他丢失的订婚戒指。戒指却越变越⼤,发展成了⼀个闪闪发光的⼤圈⼦。圈⼦⾥是明亮的冰原,深不见底的壑缝布满四周,张着⼤⼝。⽔滴声像时钟⼀样,⼀滴⼀滴的⽔发着淡蓝⾊的⽕光。⼀瞬间,他看到了我们要⽤许多很长的话才能讲清的东西。年轻的猎⼈和年轻的姑娘,男⼈和⼥⼈,以前掉进冰壑缝中的,现在都挤在这⾥,活⽣⽣地张着⼤眼睛,嘴上露出微笑。在他们下⾯的深处,从被埋葬掉的城镇⾥传来了教堂的钟声。教徒们跪在圆顶下,冰块组成了风琴的管,⼭⽔成了风琴声。冰姑娘坐在那清⽽透明的底上,她朝鲁迪升了起来,亲吻了他的脚,⼀股寒⽓,⼀股电流穿过了他的全⾝。——冰和⽕!在这样⼀个短暂的接触中,你是分不清是冰是⽕的。

  \"我的!我的!\"他的四周在回响,他的脚下在回响。\"你还是⼀个婴孩的时候,我就吻过你的嘴!现在我在吻你的脚趾、吻你的

脚跟!\"

  他在清澈、蔚蓝的⽔中不见了。

  ⼀切都静了下来。教堂的钟声不再响了,最后的⼀点声⾳随着彤云上的光辉消失⽽消逝了。

  \"你是我的!\"深处传来了这样的声⾳。\"你是我的!\"⾼处传来这样的声⾳,⽆垠的宇宙传来了这样的声⾳。  从这边的爱飞向另⼀边的爱是美好的;从⼤地飞向天上是美好的。

  ⼀根弦断了,传出⼀个悲伤的声⾳,死神的冰冷的吻制服了平凡的⼈。前奏结束了,好让⽣命的戏剧开场,噪⾳在和谐的乐声中融化掉了。

  你说这是⼀个悲伤的故事吗?

  可怜的芭贝特!对于她,那是恐惧的⼀刻!船越漂越远。陆地这边没有⼈知道这对即将举⾏婚礼的情⼈在⼩岛上。夜越来越深,云垂落下来,全⿊了。孤独、绝望,她站在那⾥哭喊着。急风暴⾬即将来临。汝拉⼭上,瑞⼠⼤地上,萨沃伊⼭上电光闪闪,四周⼀道闪电接着⼀道闪电,⼀阵雷鸣接着⼀阵雷鸣,⼀个滚过⼀个,每阵雷声都拖长了尾巴,响上好⼏分钟。闪电差不多亮得像阳光⼀样,使你像在中午⼀样看得清每⼀根葡萄藤⼦,可是紧接着周围⼜⼀⽚漆⿊。闪电像弯⼸,像交错的、⼀弯⼀折的光丝,落在湖的四⾯⼋⽅。闪电愈来愈烈,雷声越来越响。陆地这边,⼈们纷纷把船系到岸上。⼀切活的东西都在找地⽅藏⾝!——倾盆⼤⾬落下来了。

  \"在这样恶劣的天⽓⾥,鲁迪和芭贝特跑到什么地⽅去了?\"磨坊主说道。

  芭贝特坐在那⾥,双⼿叠放在膝上,头低垂着。痛苦、叫喊和悲伤弄得她精疲⼒乏,再也发不出声来了。  \"他在深深的⽔⾥!\"她⾃⾔⾃语地说道。\"深深的底下,他就像在冰原下⾯,在深深的下⾯。\"

  她回忆起鲁迪曾对她讲过的他的母亲的死,他的⾝体从冰缝⾥被⼈寻出时,他从死⾥得⽣。\"冰姑娘⼜把他夺去了!\"亮起了⼀个闪电,那样明亮,像注射到⽩雪上的阳光⼀样。芭贝特跳了起来,这⼀刻,整个湖就像⼀块晶亮的冰原。冰姑娘坐在上⾯,⼗分威严,发出淡淡的蓝⾊光芒,闪亮着,在她的脚下躺着鲁迪的⼫体。\"我的!\"她喊道。她的四周⼜⽴刻⿊下来,瓢泼的⼤⾬哗哗地下着。

  \"真残酷啊!\"芭贝特痛苦地喊着。\"为什么在我们最幸福的时刻到来的时候,他要死去!上帝啊!照亮我的神智,照亮我的⼼吧!我不懂你的道。我在你的全能,在你的智慧中摸索!\"

  上帝照亮了她的⼼,⼀阵回忆,⼀道仁慈的光芒,她昨夜的梦活⽣⽣地在她的头脑中闪过。她记得她说过的话:愿她和鲁迪⼀切都好。\"可怜我吧!是我⼼中的罪恶的种⼦吗!我的梦就是未来的⽣活吗,⽣命的弦必须断碎我才能得到拯救吗!可怜的我啊!\"

  她在漆⿊的夜⾥呻吟呼唤。在这深深的寂静中,她觉得鲁迪的话还在回响。他在这⾥讲的最后的话:\"⼤地馈赠给我的不会再多了!\"这话在最完满的时刻讲出,在最痛苦的威⼒下回响。

  在这之后⼜过了两年。湖在微笑,湖岸在微笑。葡萄藤上结着⼀串串葡萄,飘着旗⼦的汽轮驶过去了。游轮上两只风帆⾼⾼挂着,像⽩⾊的蝴蝶在⽔⾯上飞过。经过锡雍的⽕车已经开通,远远地伸向罗纳河⾕的深处。每个车站上都有异邦⼈⾛下⽕车,他们拿着装帧成红⾊的游览指南,读着他们要看的风景名胜。他们参观了锡雍,他们到长着⾦合欢树的⼩岛上去参观。从指南上读到了这对1856年的⼀天黄昏渡到岛上的新婚夫妇的事,读到新郎的遭难,和:\"直到第⼆天早晨,⼈们才在岸上听到新娘的绝望的呼叫。\"

  但是,游览指南⼀点⼉没有讲到芭贝特在她⽗亲那⾥度过的平静的余⽣。不在磨坊那边——那⾥现在住进了新⼈,⽽是住在靠近⽕车站的⼀所漂亮的房⼦⾥。许多个夜晚,她还从那房⼦的窗⼦望出去,越过那些栗⼦树,看着鲁迪曾在那边踱步的雪⼭。她在傍晚的时刻,看着阿尔卑斯⼭的⾦辉,太阳的孩⼦们在那上边居住,重复唱着旅客如何被旋风吹脱卷⾛⾐裳的歌。它带⾛了⾐服,却没有带⾛⼈。

  ⼭上的雪发出玫瑰⾊的光芒,每个⼈的⼼中都闪亮着玫瑰⾊的光芒,是这样的思想:\"上帝为我们作最好的安排,但是并不总是像在芭贝特梦中对她宣⽰得⼀清⼆楚那样,对我们也讲得清清楚楚的。\"

  瑞⼠是个多⼭的内陆国家。阿尔卑斯⼭是瑞⼠的主要⼭脉。在伯尔尼州内阿尔卑斯⼭有许多⾼峰,这⾥提到的恐怖号⾓峰是两座⼭峰。⼤恐怖号⾓峰海拔4078⽶,⼩恐怖号⾓峰海拔3494⽶。晴⾬号⾓峰是⼀组⾼⼭的总称,其中最⾼的中号⾓峰海拔3708⽶。1861年安徒⽣和朋友曾在意⼤利、瑞⼠和德国旅⾏5个⽉。他曾到过这⼀带。  伯尔尼州内著名的⼤瀑布,⾼300⽶。  ③伯尔尼州内阿尔卑斯⼭的峰,⾼达4166⽶。  ④僧⼈峰⾼4099⽶。

  ⑤鸡蛋峰⾼3975⽶。  ⑥阿尔卑斯⼭的⼲热风。

  ⑦由于缺碘⽽引起甲状腺肿⼤,进⽽引起发育不良,呆痴低能。这是内陆⼭地易见的病。

  ⑧在瑞⼠,德、法、意语均为官⽅语⾔。有的地区⽤这种,有的地区⽤那种;甚⾄还有少数⼈讲拉丁罗马语。⽡利斯州是法语区,格林德尔⽡尔德则在德语区。  ⑨拿破仑曾在这⾥修过⼀条⼭关道。  ⑩见《教堂古钟》注9。

  ⑾这是⼀⾸古⽼的丹麦⼉歌《⽗亲和膝上的⼩男孩》中的⼏句。  ⑿德⽂。

  ⒀丹麦和瑞⼠的国旗都是红底⽩⼗字的。不同之处是:丹麦的⽩⼗字四端都达到旗边,⼗字的直划略靠右侧⼀点⼉。⽽瑞⼠国旗上的⽩⼗字的四端均不到旗边,⽽且⼗字在正中。  ⒁这是⼀句意⼤利谚语。

  ⒂指拜伦的《锡雍的囚徒》。拜伦(1788——1824)是英国的著名诗⼈。这⾥说的《锡雍的囚徒》是他的长诗。长诗讲的是16世纪时,瑞⼠的爱国志⼠博尼⽡尔因计划推翻萨伏依⼤公查理第三的统治,建⽴共和⽽被捕。他被囚于锡雍堡达6年之久。锡雍古堡便是建在⽇内⽡湖中的和平岛上。

  ⒃、⒄卢梭(1712-1778),法国思想家和⽂学家。\"爱绿绮斯\"指卢梭的书信体⼩说《新爱绿绮斯》。这本⼩说写的是平民知识分⼦圣普罗在贵族家中担任家庭教师,他和他的学⽣、贵族⼩姐朱丽产⽣了爱情。但他们的爱情受到了朱丽的⽗亲的阻挠。

  ⒅这岛是和平岛。安徒⽣在这⾥讲的三棵⾦合欢树确有其事。  ⒆这是阿尔卑斯⼭的另⼀个⾼峰,⾼为3246⽶。

  ⒇圣经说上帝造⼈时是⽤亚当的⼀根肋⾻做的夏娃。故事见圣经旧约《创世纪》第1章第21、22句。参见《极乐园》题注。

  (21)伯尔尼州内的阿尔卑斯⼭的⼀个著名⼭峰,⾼3260⽶。

  (22)安徒⽣的头脑中多次出现在⼀个⼈最辉煌的时刻死去是最幸福的想法。早在1833年他还不满30岁的时候,⼀次他在巴黎写给挚友爱德华·柯林的信中便说过:\"我有⼀丝感觉,我再也见不到您或家⾥的其他亲密的⼈了。我相信这⼀点⼉,说到头来这对我是最好的!不要误会我!我相信⽣活不会给我带来多少安宁和欢乐。在幸福的阳光照射着你的时候死去,是最幸福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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